民间短诗•诗集推荐(10)谷禾《世界的每一个早晨》
2022-04-20 10:16:12热度:13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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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每一个早晨》,谷禾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21年3月。诗集简介《世界的每一个早晨》为“中国好诗·第六季”中的一种,是诗人谷禾的最新诗集,收录了他创作于2017-2019期间的100余首短诗和获得杜甫国际诗歌奖一等奖的长诗《四重奏》等精品力作。这些诗歌大多发表于《人民文学》《作家》《山花》《钟山》《花城》《诗刊》《扬子江诗刊》《草堂》《星星》等国内重要期刊。这些诗作视野开阔,情感丰沛,通过纤毫毕现的雕刻和绵密沉着的叙述,呈现事物的灵性和真实,同时又以诗人个人或个性化的视角去关注现实,接通历史。人与事,事与史血脉相连,共同见证了变幻的世事人情大地的万物生长。慢诗歌精选
枯草在风中 枯草在风中乱飞像一条纷扬的河流父亲从河边回来他的衣服,眉眼,头发,胡子沾满了水珠 他伸出手,不经意地掸了掸那些水珠轻轻轻轻地,落在他生前身后 蝴蝶与棺木 你见过雪中蝴蝶吗?几百只斑斓的蝴蝶一起穿过风雪落上了一具小小的棺木 棺木里盛放着第二次埋葬的少年的骨头却不见灵魂溢出来几百只蝴蝶落上棺木或绕着棺木飞舞,并不加重抬棺人的负重 他们抬着棺木和蝴蝶,风雪中更加小心没有哭泣,也没有欢笑随行的人们表情肃穆,护送棺木入土 没人问蝴蝶从何处来,又去何处他们目送几百只雪蝴蝶消失大地尽头,而只留下风吹原野空空 刀子和刀子 刀子和刀子,对坐在堂前隔着一杯好茶听到彼此的心跳这时候,刀子的光芒还敛在鞘里但月光唤醒了它,让它壁立三尺悬崖生出了问斩流水的决绝抽刀,挥过去,握刀的手电光火石地抖了一下只一下,千丈白发从空中落下来刀子又坐回了,端茶近唇吹了吹灼烫的涟漪,轻轻抿一下从此消弭了踪影刀子飘然离去的一刻,不再光芒护体恍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回望一眼空荡的堂口它败给了另一把刀子,也还原了一座刀子的废墟 月光下的故乡 月光如水,几千年流淌不息,我的故乡却换了头脸,在水中,岿然不动一茬茬的人,如草芥,在月光下出生,死亡池塘里的水干了河流干了,只余下这月光了田埂穿过旷野跑进春天,蒿草澎湃,埋骨的祖先模仿失明的鱼,在水中叹息而我就是侧耳聆听的人,一生只摸黑回来一次离村口多么远我已泪光婆娑。月光下的故乡生长的麦子,棉花,泡桐,刺槐,四起的麻雀多么美而我更爱暮霭中的拾柴少女天黑以后,她就是月光下的新娘我不要白昼的光不要秋后算账,独留下雪的荒凉月光下的故乡我要你麦子的饱满,棉的温暖,泡桐和刺槐的花香缠绕我要你麻雀的黑眼睛当我们相逢在心尖上,相互打量着,却认不出了对方:你把所有的路人看成了游子我把所有的异乡,当了故乡 唯有空旷带来安静 在一段音频里,我听见“截获”的宇宙声响:相互作用的太阳风,地球磁层释放电荷粒子的震动,磁层本身的声音,星球之间的内表面和大气层的电波。“这是宇宙的安静。”毛子说,“也是存在本身的声音……”我还在深夜细听过不同星球的声音:太阳、火星、地球、木星、天王星、海王星、木卫二,有人感叹“人世最终沉寂,万物低鸣。”另一个人说,“无限的孤寂感在涌来……”而我知道,这些声音从旷野全听得到,在不同的气象条件下,你独自走向旷野,只需融入进去,张开耳朵——渐渐地,没有恐惧,也没有感慨,展现在你眼前的是天空、旷野,隐约的山形村落、泥土、坟茔、乱草、树木、灯火、石头、黑暗、光、水、雨、雪、风、鸟、虫子、骨头……在发出各自的声音带来的巨大寂静让你变得渺小,也让你安静下来,久久地望向苍穹。 灵魂21克 迈克杜格尔医生实验证明:人死后体重会突然下降21克“这是灵魂的重量!”他言之凿凿 ——其中有1克爱,1克恨,1克忍耐,1克宽容,最后1克是放手仿佛他拿着称量的砝码 我还想问他灵魂的形状和颜色灵魂也会笑和哭吗?是一直住在我身体里,还是偶尔出走像鸟儿,鸣叫着飞过高山河流安静下来时,我甚至听得见它柔和的心跳 至于那些麻木了爱恨的人那些缺失宽容的人他们的身体,一定比常人轻飘 在弥留之际,我不再恨任何人并且拒绝放手——用砝码称量我的人,坚信灵魂丢失的2克永远留在了我身体的废墟里 菜市场的孕妇 傍晚我在三元村菜市场碰到她早晨我在667路公交站碰到她我还在等绿灯和扔垃圾时碰到她她与我做着同样的事。那么巧的如同神安排好了一切。她微笑着向我点头:她那么矜持,浑身发着光完全忘却了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她在我的呆愣里,抚着隆起的肚子趔趄着离去——她让我忽然醒悟吵嚷的菜市场里,也可以住着世界最美的女人。她们因为孕育而加冕,而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美 老渡口 ……喔,让我想一想它的样子有没有青石的码头,绿苔从水下蔓生一遍遍冲向岸边,又缩回爪子有没有老榕临水照镜,梳理发辫游过原野的泥径,带来露水、青草和花香去远方的老人、孩子,形单影只的汉子它的身后还跟着蜜蜂、蝴蝶、摇摆的鸭子这渡口却如新生,孤舟泊在烟渚里老艄公太老了,他已忘记送过多少远行者去世界的彼岸,也见惯了葬身的鱼腹和水上突起的风暴。在日落之前他的木桨靠着船舷,静候新的远行者上船 悲伤曲 悲伤总是不请自来。它穿过正午,子夜,饭后的小憩,后半夜的耿耿难眠有时也从水雾缭绕的镜子里从越拔越多的白发丛莽从小动物清澈的眼底,孩子扔掉的面包屑从电话另一端老母亲的唠叨里席卷而至。也有独自恍惚时阳光舒展了所有皱褶,心里忽地一热,悲伤就浸漫开来,继而流淌成了光与影的大河。有什么可悲伤呢?一个人向死而生,深知活着不易,爱更难。快乐的旧糖纸舔一口就无味了他的悲伤像一枝火,逆行在人群的雨水里 从阳台上眺望落日 残叶去尽了,此刻只有留在枯枝上的几只柿子浮着落日——它显得巨大巨大的红色鸟蛋!关于落日,我厌其短暂,如鸟儿厌倦了空气,它迎着落日飞,在渐小的消失里浑然不觉地,把粪便撒向漂浮的大地……它记得沿路的风景吗?风中翻卷的哀伤的尘埃,公交巴士迎面送来高楼的阴影和桥身的轰鸣,而在墙脚残雪如同留在纸上的肮脏少年(也可能是被遗忘的另一个我),即将消失的最后的光,在吞吃寒风中的房子这时候,所有沉默都属于我钉牢我不停抽搐的嘴唇。 落花乱 蓝色风信子在烧,我们坐下来,谈起死,低声地,嘴角浮着浅笑,而麦地深处飘扬的纸幡,一直在提示生命的不堪再经不起风雨。之前我们用纸火送别的人,如今只隔着薄薄一层泥土。许多的话他却已不再能听到,从屋檐下到村头小庙,比脚步更迟滞是眼睛里的落花,我怀疑它是灵魂的另一种形式,却不能用嘴唇去安抚它。当我们踩着落花返回城里去,听脚下响起花蕊的断折之声,上升的太阳的反光,村子变得模糊不久就将抹去他的所有痕迹我们从各地赶回来,悲伤得说不出一句话,仿佛每一次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死去且无法告别。我们疲惫的脸因为被落花弥散,而有了荒野的枯寂。那里只有茫茫的雪的反光,从雪中出走的人一直没有回来。空荡的大地因为永失,而拒绝了春天。 旅夜书怀 剧烈的咳嗽,将我从漆黑中拎出来,孤零零地,抛入更深的漆黑。旅馆的静,窗帘遮挡的月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街灯,风,惶惑的废纸。我听见胸腔里喘息,类似上个世纪的旧风箱,拉杆抽出,推进湿柴的烟气呛出了你的眼泪我母亲从灶台后,大声地安慰你:“再烧一把火就够了……”你的眼泪继续呛出来,激起了更剧烈的咳嗽——这些夏天的碎屑,却在多年后的冬天,在异地的深夜旅馆里,占据了我的大脑唉,人的衰老,是否始于频繁陷入回忆?它们最终彻底地占领让我回到童年,在时光的席子上耗尽力气。所有这些仍然无法挽留直到我不再醒来,也不再写诗。 孤独的人 孤独的人需要一盏灯他在一个屋子里看它发出的光,听见光焰燃烧,他长久地坐在那儿,身形几乎是静止的他的面前有时放一本书有时放一瓶酒,也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放,后来灯灭了他坐在黑暗里,继续等那盏灯再亮起来。如今已不时兴写信,他的面前不再有笔和墨,我也说不出他是谁。往前数,我见识过母亲的孤独她坐在灯影里,那么深眼珠不转,盯着对面的墙——那儿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像无底的黑洞,忽然涌出了泪水。直到她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回田野去我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是的,孤独并不止于成人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也被诊断患有严重孤独症,他天生对尘世怀有古老的敌意吗?长大的过程中,他拒绝了我们每一次的施救——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地呵护着它,像呵护鲜红的心跳不像我,总把孤独写上字纸。万物有灵,一定也有自己的孤独也许,是树的孤独生出了枝叶唯泥土记得雨的喘息一片雪花千里迢迢,把白色的孤独埋入了大海的蓝色坟墓。而是否因为孤独,地球才有了自转和公转?永恒的月光下漫游着越来越多的走失的人形。你发誓今生不再爱之后战栗的手指再不能完全收拢“孤独像一阵雨,它从大海升向黄昏……”当你从孤独中回来忽然听见了脚下蜗牛的尖叫它那么小,一直背着孤独的壳——巨大而透明的壳,几乎压垮了它直到死亡临头,才本能地探出孱弱的肉身。 两篇雪 Ⅰ 一次次预报说降雪,雪还是绕个弯儿去了另外的地方,你来想吧——偌大的疆土被雪覆盖了,白皑皑的童话马车,城堡,寺院,群山如教堂冰瀑翔集,老虎跪地咆哮,枯枝喧响明晃晃的乌鸦刮过来,白茫茫的雪在反光独留这无雪之城,如一个龟裂的黑洞众生如尘,日夜不息,在寒流里寻找雪的流年碎影,犹如脱皮的嘴唇呢喃着,找寻丰茂水源。而雪去了哪里?犹记童年时,雪落在广袤的黄河之野从入冬到初春,你一早踏雪出门沿河岸去远,回来时已白发苍苍一场雪不停,你聊发少年狂,雪地里撒野堆雪人,用一个冬天厮守她,像守着内心枯寂的叶子。而雪如前世落入你昏花的眼底,从树下走过的人,嗅见暗香有了不一样的今生,他踏雪寻梅去随这雪消失了踪影。这雪还给你不羁的自由让你独自在雪中,饮尽杯底山河——今年的雪不来,你等待它,如无人的剧场在等待戈多——像看不见的命运在搬运不一样的生死,没有声息,不见踪迹,也不停歇下来——古来即如此,从不曾改变。 Ⅱ 在你的望眼欲穿里雪依旧在路上,它翻山越岭穿过不同季节,一次次地经历死亡,再生,涅槃这光的婴儿,寒冷的幼子迟来,但不会一直缺席如同真理,正义的审判。你的祈盼也不会让它生出焦虑症它吭哧的脚步一直响在云天外想起年少时,雪埋了冬天田野,沟渠,屋顶,道路,枝头灰麻雀的尸体,雪茫茫的反光屋檐下的冰挂,溃烂的手脚,摞起的疤痕,黑暗中缩小的骨头。你在白天堆起的雪人,被黑夜和风取消你梦见甜蜜的火,把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层层包裹起来举起在雪的光芒里。而今雪成了胜景,从你的生命里被干裂的嘴唇一次次地舔舐着落遍大半个国度,也落在黄皮肤的朋友圈里,带来喜悦之海而真实的雪在哪里?在虚无的天空,更高的纬度吗?我寻访过积雪的墓园,十字架的闪光被凭吊的灵魂,仿佛都和雪有关。困厄,抗争,死亡,安息雪的语言,含混,泥泞,晦暗它一直在路上,迟来,但从不缺席如同真理的审判。 午后记 有风吹过,阳光正好——在午后,花园空寂,透明的玻璃隔断了寒凉,屋子里却不见春天滋生,一生的雪落与不落都是漫长的煎熬小区里住满了变老的人你把目光从书页间移开看见梦中的白轮船,从天边开来——它来自遥远的世纪转过正午的明亮光线,抓牢你生出的古老敌意带着久违的陌生感更多日子里,你在风中越走越深,猛一抬头看见交织的白桦林里响箭飞起追逐着,一只斑斓猛虎(它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这样的严重时刻,护佑的神灵能否突然现身,并力挽狂澜?你生命的银杏树已脱光了叶子在运河边等待命定的雪带来凡·高的星光夜,转过脸来却遭逢了轰隆隆的六环路——不见拉拉,日瓦戈,出走的老托尔斯泰钢铁的长龙闪着寒光撞过来……推开书本吧,你听见钟的秘密心脏,为亡灵的弹奏带来愉悦的碎片,当濒死的爱因斯坦,把量子纠缠归于神恩一个词的光,忽然擦亮了诗歌如生与死,看护着人间草木。 《遗产》:读菲利普•罗斯 这是他的房子,作为遗产留给我的。以前他躺在靠窗的铁床上,长时间望向窗外,像在等死神莅临。阳光照着他偏向一边的、布满褐斑的脸孔,有时他把脑袋埋在枕头下,像寻找沙泉的鸵鸟,脚爪子踢开空气。——他看见天使了吗?如同少年从他头顶看见更高的天空。后来我离开他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他继续低头,专注地擦拭着齿轮上的铁锈(生活也像那齿轮磨损着他的耐心),下班回到家里,给他瞎眼的父亲做晚餐,吹凉后一勺一勺地喂入他抖索的嘴唇。他把弄脏的衣服和尿垫扔入洗衣筒,听污水和秽物穿过塑料管汇入下水道,又拿它们去屋外,晾晒在阳光下。他几乎紧锁眉头抽着鼻孔做完这一切,终于捱到把他送入殡仪馆烧红的炉膛,望着他化一缕青烟飘向天外,才长长地舒一口气……这也是我在为他做的。他离去后的房子将很快变得荒凉,生出密布的蛛网。这一会儿,我收拾着他的遗物——他穿过的衣服,用旧的被褥、床单,看到斑驳的屎迹和尿垢,从针线的缝隙里浮出来,连缀起他平凡的一生。这是他留给我的遗产:屎和尿!除此,还有什么呢?这一座房子吗?它将空在那里,等臭烘烘的屎尿气味散尽。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留给世界的遗产。 三诗人谈论天堂和地狱 在博尔赫斯的想象中,天堂就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众多灵魂如书本,井然有序地坐在他对面莽莽的书架上。他隔着尘埃与其对话,手指抚摩他们的黑暗呼吸如金黄虎背。“我同时拥有了图书馆和黑夜……”他像在喃喃自语,又仿佛自我解嘲,却终于没有活着走进真正的天堂。(也许黑夜就是他的天堂。)在这一点上,倒是地狱更个性鲜明!雪莱说它是一个酷似伦敦的地方,布莱希特则说更像洛杉矶。不同时空的两座城市,构成了地狱文明的两极,彼此为镜,建造通达天堂的道路,这是我认定地狱里也春暖花开的理由。城市鼎沸如盛夏,如天堂里的车来车往,人们活在各自的房子里,谁也不去管外边发生了什么,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天堂”成了一个生冷的词,对所有人来说,他者即地狱。人们活在自我里,仿佛一头头快活的虱子。 黄昏遇雨 雨开始落下,时疾时徐,在天黑前打湿所有屋顶和道路,滞留在屋檐下的人,焦虑不已,想尽早回到家里。他的渴望也给家人带去感应,她们坐立不安,不时开门探望。时间在加快脚步,公交巴士的轮子溅起泥浆,飞向黑色的伞花,伞下匆忙的人形已顾不上这些。挣脱了虚拟的私生活,你生出去雨中走一走的念头——推开门,湿冷的风迎面扑来,像烂醉的酒鬼,与你撞个满怀……哦——雨中有什么呢?无非更大的雨,更大的事故、怨怒、忍让,不会有人拉你去喝一杯,推心置腹地交谈,更不会有人在雨里爱上你。……这雨呵,注定落在你与更陌生人之间,席天幕地,围拢成另一个世界。绵绵的雨,也把你的思绪拉去从前,那时你年轻、健硕,在雨中奔跑,奔跑中变成陌生的另一个人。而现在,雨声越来越密集、喧哗,灯光下的白纸,变成了宁静的大海,你坐在海边,任雨水滂沱。 钢琴少女 钢琴少女住在我隔壁她弹得一手漂亮的钢琴每天我从琴声中醒来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望着对面墙上森严的书脊发呆然后起床、漱洗、吃饭、收拾餐具在她琴声中坐下来,沏茶,读书,看稿,写作琴声停下来也不再对我构成破坏仿佛琴声一直还在耳边回旋或者根本没有琴声——不对的!钢琴少女还是钢琴少女中午我依着琴声小睡她弹出的流水或火焰并不影响我的睡眠这琴声俨然已成我生活的一部分我还在门口遇见过她十六年仿佛只是一日她对我点头微笑矜持地说早上好她还是那个钢琴少女尽管她的黑发间灰白若星辰隐现眼角的鱼尾纹日见江河她弹琴的手指依旧那么白晳那么修长她的琴声没有因时间而衰老她仍然是我每天听见但从不问名字的钢琴少女漫长的一生也不改变 在春天 我走过沿途不戴口罩的花树,看它们依旧恣肆开花,向着春风和蜜蜂源源释放出香气,而口罩遮脸的人们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他们似曾相识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光影充满了疑虑和忐忑,仿佛每个人都历经了生与死,都恐惧过,哭过,绝望过,接受过不明训诫。他们变得羞于开口,只偶尔停下脚步,望向枝头的花儿,或靠近了嗅闻,顺手折一枝带回家去——我不会制止而更愿由衷赞美,他们口罩遮严的脸孔和枝头的花儿,在阳光下交相闪烁,像模糊的记忆碎片,摇曳着卑微的爱,也修补着“这美丽而遭损毁的世界”。 雨中,过古荔枝园 青苔近墨。绿在滴水六百年。八百年。一千年……一园子荔枝树活得虬曲而绝望。弯折的枝头甜蜜的河流,奔腾喷涌 ——犹记昨夜入城湿漉漉的街。灯光。少女。疲惫的脸雨水停歇之处灯下一方枕巾,白色,呼吸起伏而荔树还在生长,泥与火焰扶住阳光。荔果坠落,胎衣丹红 雨生出明亮翅膀。密集的荔枝园也有空寂时刻。隔着乱世,必须抓牢它的虬枝铁干荔果的圆形闪电下亡灵散步,始于青苔疯长……给我软梯,让天空低下来 给我舌尖。你说:陌生的…… 黑叶。白蜡。挂绿。白糖罂妃子笑……从聚拢的马骨上路吧。转过身——你必死于途中而一颗荔枝在暮色里旋转:如星球…… 去海边,看海 说好一起去看海的,雨一直泼下来好像它的透明手指,挖得断道路似的远方以远,蓝色风浪沙滩,遮阳伞,空椅子。水—— 推着水。隔一片荔枝林空气灼烫,虚幻一样。雨还在下我是雨中的光头人赶路在烈日下,又忽然消失了 你还说,我可以尝试写一匹马,在极目处奔跑鬃毛飘起来时而如处子,时而咴咴悲鸣,在浪尖上寻找骑手 而我只写道:一颗荔枝丹红胎衣。浑圆孕肚。甜蜜果肉它腹内的核,大小不一也有颜色深浅,如同甜蜜的海岸线 ……在海边,剥开一颗荔枝看到海,仅有尖叫是不够的。还有雪青马:它拎起了自己——
谷禾,本名周连国,1967年生于淮河平原。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写诗并发表作品,著有诗集《飘雪的阳光》《大海不这么想》《鲜花宁静》和《坐一辆拖拉机去耶路撒冷》《北运河书》和小说集《爱到尽头》等多种,部分作品被译成英、韩、西班牙等语种。获“华文青年诗人奖(2011)”“《诗选刊》最佳诗人奖(2013)”“扬子江诗学奖(2015)”“刘章诗歌奖(2016)”“《芳草》当代汉语诗歌双年十佳(2018)”“扬子江诗歌奖(2019)”“中国诗歌网年度十佳诗集奖(2019)”“《长江文艺》双年奖(2019)”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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