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文化探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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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茶文化探寻(下)
云南大学 木霁弘
继续 普洱茶文化探寻(上)
下午赶到普洱,想追寻普洱茶往昔的光荣与名气。据说普洱又称“步日”,是哈尼语的音,意思是水边的寨子。元代“步日”写成“部日”、“普日”,明代又写成“普耳”,清代写成普洱。我们拜访黄桂枢先生时,他说对“普洱”一词有新解释,但还处于保密阶段,暂不说出。在普洱县委大院,一块“民族团结誓词”碑令人瞩目。这块碑自有一段史实:
1951年元月1日,地处云南边境地的普洱区(包括现今思茅、西双版纳15个县、26个民族的代表,聚集在普洱进行了一次旷古未有的“剽牛盟誓”,汉、傣、哈尼、彝、拉祜、佤、布朗等民族的上层同当地人民解放军代表、机关、学校师生、工人和农民3000多人一同参加了这一伟大的盛典。盛典上地委、专署、解放军领导人同民族上层一同喝了鸡血酒、咒水,接着由佤族代表拉猛执矛剽牛,整个剽牛仪式完成后,大家一同用汉文和民族文字写下了《民族团结誓词》,并签上自己的名字。誓词曰:“我们二十六个民族的代表,代表普洱区各族同胞慎重地举行了剽牛,喝了咒水,从此,我们一心一意,团结到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誓为建设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而奋斗。”此誓词及签名被刻于石碑上,至今保存在普洱县人民政府大院中。誓词是思普区各族人民的心声,也是云南各族人民的心声。
新中国在云南边疆推行的民族政策获得了惊人的成功,这是云南数千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中国用自己奔腾而不可抗拒的热情,实现着旧中国的改造,云南各族人民在这五十年的发展中,完成了历史的跳跃,过去许多少数民族的社会经济发展处于资本主义发展的前形态,由于跟着中国共产党走,实现了进入社会主义的过渡,这是翻天覆地的伟大变革,是云南各族人民千百年来最为辉煌的发展时期。1951年参加誓词签名的西盟土司李保签字回去后,便被国民党残匪抓住拉到缅甸营盘,国民党要他反对共产党到台湾,而他说,我是喝了咒水盟过誓的,我看只有跟着共产党,佤族才能壮大,我决不去台湾。随后国民党残匪凶残地在缅甸营盘活埋了李保。誓词碑上我们可以看到张钧、方仲伯、谢芳草、唐登岷等汉文签名,整块碑的下部有48人在誓词上落名。该碑高150厘米,宽70厘米,厚12厘米,我觉得《民族团结誓词碑》可以和当年土尔扈特部东归祖国后,清政府在承德外八庙所建立的土尔扈特部东归故土纪念碑相媲美。
在县委宣传部,宣传部长讲了一些普洱的县情。问为何普洱现今不见传统生产普洱茶的人家,他说这是由于30年代—40年代战乱、灾荒、瘟疫造成的。部长介绍说,普洱县城有一位老先生,是过去西南联大的学生,对普洱的掌故了解甚深,老先生如今是普洱的宝,名字叫朱俊。当下部长就去找来先生的儿子,其子说朱先生生病在医院打吊针,看来今天是无法和朱先生见面了,我们决定去看一看黄庆和黄桂枢二位提到的“茶庵鸟道”。
茶庵鸟道
“茶庵鸟道”在普洱城北面十多公里处,过去是普洱到昆明的必经之路。我们爬山,走在蜿蜒的石板古道上,我聆听了一种千古的宁静,这古老的陈迹能够迅速地激发起人的情趣,并让人陷入无穷无边的遐思!高大阔叶树木和千年的老藤,在下午的阳光中忽暗忽明,石板路的马蹄印似乎在发出马蹄敲打的声音,落叶和苔藓侵袭古道。我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此时可听见风声鸟语和小溪昆虫的浅吟低唱。魏明手里已抓到一只浑身透红的螃蟹,赵芸、胡爱民搬开一块溪水中的石头,又一只红蟹横着快速奔跑,黄庆把一直径三、四毫米的树枝伸到红螃蟹夹中,树枝齐齐的被剪断,“放掉它吧”,壮壮说。跪在古道上,用手摸着石板上凹下的马蹄遗迹,我们很自然的追寻着这条通向远方的茶马古道。沿着它,你可以到大理、丽江、迪庆、西藏和遥远的印度。想想吧,这就要消失的古路,曾经怎样地帮助人类。它在风雨烈日中,承载着茶盐,传送着文化,连结着城市与乡村。清代宁洱人舒熙盛有《茶庵鸟道》诗:“崎岖鸟道锁雄边,一路青云直上天。木叶轻风猿穴外,藤花细雨马蹄前。山坡晓度荒村月,石栈春含野墅烟。指顾中原从此去,莺声催送祖生鞭。”爬了五、六百米的山,从樵夫嘴里知道,再往前还有很长很长的“茶马古道”。顺古道下山,半坡上有许多茶园,不时有几个少男少女采茶回来,他们把茶交到“茶庵塘”加工。“茶庵塘”过去有驿站、马店、茶站、寺庙,一哈尼老乡领我们看了寺庙遗留的石墩和石碑,有几排旧房子还能透露出一些从前的故事。我们看了看“茶庵塘”的青茶加工厂,设备简单,也就限于揉茶杀青的粗加工。
普洱现有茶园4万多亩,其栽培茶叶的历史按《普洱府志》的说法有1750多年。在勐先乡雅鹿村小高场海拔2200米处有古茶树群落。科技人员1977年4月考察时,最大的茶树高8米,茎围215米,直径0685米。在茶山箐也有高135米,主干胸围170米的大茶树。1986年在普洱县的白草地梁子也发现了万亩栽培型古茶园,看来普洱县境内的无量山中有无数的古老茶树。
晚上同李付华副书记一同吃晚饭,普洱城里又盖了一些新楼,旧城的房屋所剩不多了,1998年我来时还看到不少,现今无论如何你看不出这曾是思普区府址的样子。
普洱文化人——朱俊
10月12日一早又赶到普洱访问朱俊先生。朱先生穿中式对襟衣服,外表看肯定性格独特。喜写古典诗词,给思茅的许多中华诗词爱好者讲古典诗歌的格律和韵味,但自己却不加入诗词学会。朱先生早年在西南联大读书,是刘叔雅先生的弟子,并且两人私交很好。他能讲很多刘文典先生的故事,包括刘先生到磨黑讲课写碑之事,此次的思普之行得四百两烟土。刘先生在朱先生家住时,不让在菜里放葱和香菜,但很爱吃葱花饼。朱先生和刘先生回昆明时带有烟土,在墨江时被龙云的警卫营长盘查,刘先生还让所查士兵给龙云传话,让他放人。刘文典先生曾送朱俊先生一本自己写的有20多首古典诗词的册子,另有孟子正义等书籍。我问这些东西还在不在?朱俊先生说土改时全部丢失了。朱先生做过石匠、教过书,最后在县志办退的休。和老人的谈话是愉快的,仿佛你又见到了从前的普洱。按《普洱府志》载,普洱的茶局是雍正时开设的,很多小说都说过普洱的“女儿茶”,此茶是普洱茶中的极品,但有关普洱茶在当地的典籍中很少记录,普洱应该是种植、加工茶的地方,当然最大的特点还是茶的集散地。但改土归流后到归思茅厅为止,普洱县境内种植的茶园就逐渐少了,可仍有人种。
种茶叶最早的不是汉人,是基诺人,他们最早是把茶作为药用。因民族迁徙,傣、哈尼、布朗在勐海种茶。普洱傣族少,故种茶的少数民族不多,普洱的汉人也有种的,最多的还是揉茶的。过去普洱城中的李永清到北京会试,带普洱自产的茶去喝,北京的朋友觉得非常好喝。李永清回来后就在三塘种茶。此时普洱有三家人经营茶叶,他们在五里坡、正红坡、大松树种,满清时种,民国时也种,数目多达20几万株。
普洱当地人用锅炒杀青,喝的是清茶。四十年代在普洱收不到大量的茶,茶叶的收和卖只是土杂店的事,批量很少,丁青宜在思茅做的大,更大的茶中莉茶叶叶生意是在易武做。普洱再多也不过二、三十驮,是在脚底买的。有很多藏人从中甸、维西过大理、弥渡、景东、景谷来到普洱,他们拿着山货、鹿角、麝香、兽皮交换饼茶。普洱人一般到下关卖茶,黄炳章祖籍是湖南,在盐上赚了大钱,他大儿子黄财龙全靠马帮驮茶赚钱。黄财龙很有钱,在下关赌钱唱戏。我见到过玉溪、通海、宣威的人来做茶生意,宣威人还带着火腿来出售。得的钱就用来贩茶,一个美国人照像就是照的宣威人,画面是一个人背着茶、两匹马驮着茶。藏族人很威风,他们都抬着枪牵着狗,马驮很多,自己不背东西。磨黑的武培支做茶很大,在越南同法国人做,在缅甸同英国人做,卖的都是清茶,红茶没人要。
普洱的茶有普青、普红、普尖,制饼茶的茶园地中要种樟树,藏人喜欢喝茶樟间种茶园的茶。普洱城解放前有三、四家茶馆,喝茶人是手工业者和苦力,黑社会黑帮进茶馆,名流及文人是不进茶馆的,茶馆喝的是盖碗茶,茶馆一般是红帮的联络点。当然这些茶馆规模都不大,仅占二、三格房子,放四、五张桌子。有身份的人喝茶都是在家里,客人进家一定要请盅茶,用茶盘托茶盅,壶是江西景德镇的,个别的用宜兴紫砂壶,也有个旧出的锡壶和铜壶,这是一般人家使用的。更多的百姓是吃“烂糊茶”,就是把茶装到壶中一天到晚都煮。农村里把茶放到土罐中煮着喝,味道非常酽。烤茶只有大理、丽江有,普洱没有,这里烧的罐子一烤就炸。紧压茶是专销西藏的,本地人不喝。龙凤喜饼(用模子压)或双喜方茶多用在婚礼上。方便送亲的茶形状各异,有塔型、葫芦型等十几种样子。我记得1937年前有藏族下普洱来买茶,宣威、石屏的人也多,我那时读初中,高中时就不见西藏人来了,听说是因为路上强盗土匪多,再加上思普这一带暴发传染病,故他们不敢来了。抗战以后市场转移,到凤庆做茶生意的增多。我们这里一个叫郑红浦自个单独种的茶特别好,按今天的话说是“极品”。他家的茶一年只出三、四十斤,要提前给钱才能拿到他家种的庭院茶,茶价是18元半开一斤。一斤茶钱可买三百斤谷子。思茅的何洪志有丁青宜茶庄,他也有一些上品的茶。对茶我也有雅兴,曾用桂花等一批香味浓郁的花放到茶中熏,想图个好味道。9月份时,晚上把茶放入将要开放的荷花包中,第二天黎明时去把茶取出来,这种荷花茶味道很有点独特。
普洱在咸丰年间有20几万人,商号可以说是“林立城中”,当时几多商会会馆显赫一时,可以数出来的有:江西会馆、两湖会馆、四川会馆、秦晋会馆、徽州会馆、两广会馆、石屏会馆、建水会馆、玉溪会馆等,像四川会馆供奉的神是李冰,晋秦会馆是关公,徽州会馆是王安石,当时的普洱城气势不凡,有朝阳门、宣武门等,城墙内外是砖,中间夹土,城围是三里三。50年代时已经没有城门了,但城墙还在,以后就陆陆续续的拆了,今天就根本看不出来了。可以说,如果我不在了,城中城外的旧遗址就没有人知道了。
老人谈到普洱的古文化时一脸的无奈,我们只好不断地安慰老人,老人带我们去看了看文庙,正殿还在,但由于是仓库所在地,孔庙已是破旧得难以恢复。我们请老人的儿子和普洱的领导多多照顾老人,老人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老人记性不错,还能背出刘文典先生的诗句,如《把边道上》:“树古苍岩陡,山从峭壁分”。老人对刘叔雅先生满怀深情,我告知云大出版社和安徽出版社已出版了《刘文典全集》,明年来时我送朱先生一套,老人听了自是高兴。
在普洱的访问,我没有看到茶文化在这里“发扬”,更谈不上“光大”,普洱茶文化的丢失令人痛心疾首,悲矣!清代许廷勋有《普茶吟》古风诗,从中能见到普洱茶过去辉煌的影子:
山川有灵气盘郁,不钟于人即于物。
蛮江瘴岭剧可憎,何处灵芽出岑蔚。
茶山僻在西南夷,独破蛮烟动蓬勃。
味厚还卑日注丛,香清不数蒙阴窟。
始信到处有佳茗,岂必赵燕与吴越。
千枝峭倩蟠陈根,万树槎丫带余香。
春雷震厉勾潮萌,夜雨沾濡叶争发。
绣臂蛮子头无巾,花裙夷妇脚不袜。
竞向山头采撷来,芦笙唱和声嘈赞。
一摘嫩芷含白毛,再摘细芽抽绿发。
筠兰乱叠碧玉芽,松炭微烘香袭人。
夷人恃此御饥寒,贾客谁教半干没。
冬前给本春收茶,利重逋多同攘夺。
土官尤复事诛求,杂派抽分苦难脱。
满园茶树积年功,只与豪强作生活。
山中焙就来市中,人肩浃汗牛蹄蹶。
万片扬箕分精粗,千指搜剔穷毫末。
丁妃壬女共熏蒸,笋叶藤丝重检括。
好随筐篚贡官家,直上梯航到官阙。
区区名饮何足奇,费尽人工非仑卒。
我量不禁三碗多,醉时每带姜盐吃。
休休两腋自更风,何用团来三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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