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从设计到建造——最美茶油厂建成记

2022-04-18 09:56:59热度:60°C

婺源篁岭盛产山茶籽，但天远地偏山高路崎，所出茶油仅是自给自足，山民生活也长期只是处于温饱状态而已。但自然环境也因此未遭破坏，尽管是被动的。出于对日常食材尤其是地沟油的担心，业主原想在家乡婺源办一间山茶油厂供自己及亲朋好友食用。油厂的原料基地设在篁岭，既保证产品的天然有机，又具互助扶贫之功效。但随着近几年食品事故的增多和人们对于饮食安全的日益重视，业主对项目的构想逐步扩大成建一座有机食品庄园，从满足自身需要转为满足特定的市场需求。山茶油厂只是一期工程。

总平面图

山茶油厂的造型演变

三个问题

规模扩大了，问题也随之而来，主要有以下三个问题：1）作为规模化的食用油生产厂房，其形态、尺寸、体量受工艺流程的影响很大，对环境的压迫感强；2）地方部门要求全县新建筑全部采用徽派建筑造型，这与建筑师的设计理念是相违的，何况也无法想象一座徽派风格的厂房；3）建筑材料、施工技术、施工队水平、建筑造价等因素对建筑设计及建筑完成度的影响。相对而言，第三个问题更麻烦。

解决策略：简化＋旧材新用

扩容后的厂房长160m、宽12m，高度因车间而异。在不影响工艺流程的前提下，我们把它折成“之”字形和连续不同的斜坡顶，以顺应地形河流的走向及远方山脉的轮廓，最大限度地解决了第一个问题。此外，在设计过程中，通过解释与说服，弱化了第二个问题，最终以实际效果赢得了业主和各级政府的好评。

山茶油厂一层平面图

山茶油厂剖面图

而第三个问题则一直困扰着我们，直到一期工程的完工、二期工程的开始。综合各种因素后，我们采用了“简化”策略，包括设计手法的简化，建筑材料的简化，施工技术的简化。“简化”策略确定后，对于建筑材料选取的基本思路是“旧材新用”。这是被动加主动的次优选择。

山茶油厂前入口透视

在回避了徽派建筑风格的问题之后，我们采用青砖作为主要建材，原因如下：首先能减轻庞大的厂房对环境的压迫感，相对白色粉墙，青砖与环境的融合度更高；其次降低施工难度，采用普通砌砖法。只需有熟练工种和较强的责任心即可，而粉墙的找平、防裂、罩面等相对更加复杂，弄不好就显得简陋了。

山茶油厂走廊

选择旧材料实属迫不得已但却歪打正着。本地产的新青砖价钱适中，但质量一般，规格和色彩差强人意。外地产的青砖质量好、单价高，但交货期不能保证，还有不菲的运费，因而只能无奈地选择旧砖，但事实证明这是最恰当的选择。因为婺源近年来旅游业大发展，伴随着县乡各处的大拆大建，遗有大量的旧砖、旧木等建材。旧砖经过收集处理筛选后，规格质量色彩均强于本地产的新青砖，同时旧砖表面留有丰富的肌理，传递着历史沧桑感。在收集旧砖时还发现了大量的旧门板等老木料，正好可作为夹层和天棚吊顶材料使用。

山茶油厂展厅

山茶油厂夹层空间

“简化”和“旧材新用”对工人的技术要求不高，只要具备正常技术水准和责任心即可，施工难度降低，施工质量容易保证，建筑材料的二次利用率高，客观上通过建材表面肌理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当地历史信息。此外，“简化”和“旧材新用”奠定了整个建筑的基本格调，同时也带来两个附加值，即绿色环保，以及与业主的价值观和宗教信仰相吻合——业主是佛门弟子，旧材新用与佛教的轮回有相通之处。

建造方法

主要通过以下具体建造方法来实践“简化”和“旧材新用”的设计理念。

砖是主要建筑材料，绝大部分墙体均为旧青砖砌筑，内外均为清水砖墙不做粉刷，在有生产工艺要求的车间内直接往砖墙上刷石灰水。石灰吸水性好、稳定度高，属自然矿物质，用于食品车间较一般涂料强。

旧砖有四种规格，按重力原理，重的放下面，轻的放上面。旧砖只做简单分类清理，表面痕迹尽量保留，一则减轻工作量，二则在新建筑中保留了老房子的影子，形成另类视觉传达。所有砖墙均采用一丁一顺砌法，简化了节点构造，降低了施工难度。坡屋顶斜檐口由于采用同样砌法，取得层层叠退的特别效果，我们称之为“像素檐口”。

山茶油厂立面及檐口细部

旧门板用在吊顶、夹层墙体和楼板等处，和旧砖一样只做必要的清洗分类，保留原有痕迹。个别门板还有门神、文革标语等，历史信息丰富。门板施工也采用最简单的构造手法，长边沿建筑长边错缝铺装，无论吊顶、墙体、楼板，平面、斜面均采用同一方式由工人自己随机拼贴，简单中透着丰富。吊顶上的日光灯管也按此原则错位布置。

厂房看似复杂，其实东西立面和南北立面两两分别是对称关系，逻辑上简单明了。东立面均为1.3m×1.3m方窗，西立面自南向北依次为1.3m×1.3m方窗、2.1m×2.1m方洞、1m×1m洞和窗，以应对不同的功能要求。成品兼陈列车间位于南侧，采用落地玻璃；仓库位于北侧，以实墙砌筑；东西两侧均为长边，为避免过量的直射光，按采光计算对窗洞做有控制的随机布局。这种因功能而产生的开窗形态与当地民居群落呈现的窗洞布局有一种不经意的相似。

建筑最终的完成度超出了建筑师的预期，除了上述原因，有一点很关键，就是工人们对这种做法也很喜欢，因为有他们自己发挥创作的空间。相对于大量的徽派建筑，这种施工方式有一种新鲜感和满足感，人的潜能被激发了。同时，建筑图纸也简化了不少，很多做法用文字、数字和简图即可表达清楚，与我们在现场看到的老师傅画给手下看的老屋翻新改造图类似，但这或许就是“图的本质”吧。

雅舍鸟瞰

雅舍入口

雅舍室内

雅舍内廊

雅舍与廊桥

关于“低技”与“乡土”的思考

“低技”是一种模糊概念，究竟是指传统技术、通用熟练技术还是低于正常水准的同类技术，并无明确定义。“低技”也是一相对概念，它与乡村和城镇、传统和现代之间并无高度的相关性。就建筑技术而言，它的发展成熟与经济水平、人居聚集度等的关联性更高。当今，那些长期闲置或流失的传统建造技术衍生为“高级技术”，而相关从业人员则衍生为“高级工匠”。他们的产生与乡村或城市无关，而是与经济水平和造价投资直接相关。因此，“低技“和“传统建筑技术”也不能划等号。

另外，乡村是一种行政划分和身份划定，它与中国的户籍制度、土地制度相关联。而“乡土”作为一种文化点缀，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城里人、文化人等的一种精神想象和物质道具表现。在这种情况下，“低技”和“乡土”概念的能指与所指是模糊不清的。

因此，本文并不想过多地去谈论“低技”和“乡土”的关系，而是真实地呈现这座位于乡村的农产品深加工厂房的建造过程。或许，它仍保留了中国传统乡土的部分精髓：就建筑而言是旧材新用，就社会经济文化而言是城乡之间含蓄而自发的有机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