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事绯闻系列:“高山茶”一定好吗
2022-04-01 13:19:01热度:8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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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妹子,此妹子一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不吃鱼——我只吃深海鱼”。后来,只吃深海鱼的妹子我没再遇到过,但声称只喝“高山茶”的茶友是天天见啊。
有这么一类茶友,坚信“高山云雾出好茶”。但这样问题就来了,多高的山算高山呢?雪山那种动辄海拔四千米起的?好像长不了茶树。中国广大的茶区里头,高过两千米的山也没几个。但既然是高山云雾出好茶,也不能太低了,三五百米的小山包是不配叫高山的,所以,“高山”的定义就定为1000米以上吧。
所以,每次我问只喝“高山茶”的茶友何谓高山的时候,他们的回答一般都是一千多米。
不幸的是,中国长江以南广阔的茶区里头,海拔高的地区并不多,很多茶区还很不争气地在平原上发展壮大,实在是不给只喝高山茶的茶友面子。
前两天,我有一位朋友,和我就“高山茶”的问题争论了一番。这位朋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著名红茶产地斯里兰卡转了一大圈,发现当地“高山茶”的价格比低海拔的茶贵出一大截,更加坚定了高山云雾出好茶的信念,于是得出结论:“海拔不够都白搭”。
就这句话,我为我的茶很抱不平。于是我举出太湖碧螺春和西湖龙井的反例。但她说,这种个例不能代表整体规律。我又举出正岩岩茶的反例。但她说,探讨这个问题不能在不同茶类之间切换。
于是讨论就没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在古代农业社会,自唐代起,茶叶就逐渐成为仅次于蚕丝的重要经济作物。既是经济作物,必要在产量和品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最终,气候适宜、人口密集的缓坡丘陵、坦荡平川成为绿茶的主产区,而那些深沟险壑、云雾绝顶只是存在于浪漫想象中的茶叶产区。那些人迹罕至、仿佛专供武侠小说中大侠高士隐居的地段,就算偶有一两片茶园,茶叶制作技艺由于缺乏交流,如何进化?更遑论茶叶制成后的运输和交易问题。所以,明清之时,人烟稠密、市廛繁华的江浙产区代表了茶叶制作技艺的最高水平。当时的徽茶产量很高、很多徽商即是凭贩茶而身为巨贾。但徽茶在上层社会并不受待见,还记得《红楼梦》中贾母的名言吗:“我不吃六安茶”。六安地处大别山区,与外界沟通交流比较困难,因而茶叶制作技艺相对于江浙地区是落后的,成品茶味苦性寒,香气亦不清妙,主要供给北方地区平民饮用,难怪被贾母所瞧不上了。正如许次纾《茶疏》中所讲:“大江以北,则称六安,然六安乃其郡名, 其实产霍山县之大蜀山也。茶生最多,名品亦振。河南、山陕人皆用之。南方谓其能消垢腻,去积滞,亦共宝爱。顾彼山中不善制造,就于食铛大薪炒焙,未及出釜,业已焦枯,讵堪用哉。兼以竹造巨笥,乘热便贮,虽有绿枝紫笋,辄就萎黄,仅供下食,奚堪品斗。”
明清茶书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绿大概有以下几种:松萝、虎丘、罗岕(音卡)、龙井、阳羡、天池等。这些名茶全部出自江浙(松萝出自今天的休宁、歙县一带,虽不在江浙范围内,但是地理上毗邻杭州、湖州),而这些几百年来一直在书中散发着袅袅茶香的无上妙品,产区平均海拔竟无一超过500米。明清之际的制茶大师闵汶水在南京设茶坊,自产自销江浙名绿,名为“花乳斋”,引得无数文人高士前来拜会。张岱正是在桃叶渡访闵汶水之后,才写下了那篇著名的《闵老子茶》。
总之,文人最多只不过是曲尽茶味之妙,就算是偶尔在著作中点染一两笔茶叶制作要领,终究是隔靴骚痒,真正推动茶叶制作技艺不断向前的,是千百年来那群没读过书、也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茶农和茶工。在文人士大夫层面,饮茶是一种自身体而至精神的愉悦体验,但在茶农茶工的层面,茶是经济来源、衣食所依,甚至带着斑斑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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