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过年之五王静过年来碗饭糍干糖汤茶
2022-03-30 09:40:38热度:9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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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的话:湖海边的祝福
这是过年系列之五,一篇甜的文章。
过年了,遵照古老的礼仪,向每个打开《湖海边》这份新年祝福的人,表示衷心的感谢、美好的祈愿!新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人们变得特别美好,心地特别柔软,温情脉脉,待人特别热情,文雅礼貌,相互赞美,相互祝福。所有平时的放肆,收敛了,纷争平息,连战斗也暂时停止。在人类和谐的气氛中,自然界春回大地。这种天人合一的吉祥,喜气洋洋,就是心向往之的福。祈祷,并且舍得将福与人分享的,大概便是新人。这是新年的好处。与其说是季候的更新,毋宁说每年有一次机会,使人更心。美好的人与事物,由心而来。说几句《湖海边》。二十个月以来,因“青吴嘉嘉”四地文联的共同栽培和爱护,还是童年的《湖海边》,迎来第二个春天。它的第一批朋友,有1300多个,分布95个城市(含8个地区和国家),国内主要是苏州、上海、南京、嘉兴、北京、杭州、无锡。人数不多,但比较高端,而且,体现了长三角一体化核心区的概念。苏州占比54%,上海占比17%,杭嘉湖占7%。
表明它走出一区一县同质化的范围,具有辐射性。这正是它当下追求的广度和潜力,使推广、弘扬江南文化成为可能。倘是苏州与上海、杭嘉湖的占比,倒过来,就算基本成功。它的主要作者,是四地文艺、文史名家,也有全国名家佳作,注重原创首发,集中四地题材,聚焦江南文化。尤其是四地文联主要领导,积极赐稿,极大地提升平台的团聚功能。同时不拘一格,发现、扶持新作者,并成为忠诚的专栏作者。共同进步,是迷人的理念。它保持自己的原则和风骨,不追求流量,拒绝各种数字合作,不乞转发和无意义的推广,顺其自然,也不做标题党,哗众取宠,但求真心喜欢、赏识的爱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它已有如许朋友。朋友之道,本来是贵精不在多。义友常默默,浅交套近乎。就像一篇好文章,读者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什么样的读者。它要的是“自己的读者”。
当然,因它的朋友和联盟成员,多谦谦君子,名士风度,常不过一二转发,甚至连作者自己也低调不转,客观上影响应有的成效。寻求知交的道路,是漫长的,可遇不可求。应该经受傲慢、冷漠和挫折等常态的考验,才会成熟起来。那些不离不弃、共同培育它的人,古道热肠,气谊缠绵,是它成长之路上的贵人。毕竟它还是小孩,孩子最大的优势,拥有从容的时间。希望它在时间里长成玫瑰,每一只喜欢它的手,都有余香。
过年来碗饭糍干糖汤茶
文/王 静
年,要过出味道来,先从一碗饭糍干糖汤茶入手。那是我们江南水乡的传统习俗。
每逢小年夜,母亲都要提醒父亲:“快点,喊红林过来。”红林是我叔叔。喊他过来,不是请吃饭,而是帮我们搨饭糍干。这是每年必做的功课。
叔叔从不缺席,也不偷懒。总是不负众望,完成光荣任务。
母亲在土灶头上烧好一锅软硬适中的糯米饭。叔叔一到,烧烫另一只铁锅。他从饭锅里挖出几勺米饭,沿锅四周快速来回重搨,顿时烟火气直冒,像是误闯入了铁扇公主神秘的火焰山。但叔叔作战经验丰富,对它丝毫不妥协。睁大像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睛。当发现边缘有点翘开时,不停挥动铲刀,迅速铲出饭糍干。
若此刻还幻想在铁扇公主的温柔乡里,那会像猪八戒一样中美人计。呈现面前的,将是一锅烤焦了的黑炭。纵使华佗再世,也无法妙手回春。但火候不到,火急火燎,提前动手也不妥。容易臃肿且夹生,吃起来像是嚼到了硬疙瘩。硬疙瘩浑身长了吸盘一样,还拼命黏你牙。那些四崩五裂,四处飞溅在灶台面上的饭糍片,自然是我的管辖地盘。我用手指肚一片片去粘,放嘴里抿,瞬间软化,还带些香甜。
如果胡乱抓一把,一股脑儿塞嘴里,不知是什么味道。我盯着锅里的饭糍干,两眼都有些发直。母亲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瞥了我一眼,给我打了强心针:饭糍干是过年用来招待客人泡茶喝的。我的美好愿望瞬间变成梦幻泡影。
我只盼最后一锅火速出炉。到时,母亲会大大方方给每人泡上一碗饭糍干糖烫茶。加入些许红糖,充上滚水,撒些饭糍干。顿时饭糍干如雪白的梨花瓣一样沉浮,热气腾腾,非常诱人。这样的饭糍干茶,香糯可口,喝一碗,吊足胃口,真想大吼一声:
“小二,再来一碗。”
但炒出来的饭糍干,一冷透,就被母亲统统装进塑料袋,用绳线扎紧密封,高高挂起的同时,也断了我的念想。我只能像小猫盯着高挂廊柱上的风干鱼一样,眼巴巴张望。我愈发盼望年的到来。到那时,母亲才会放开政策,容我敞开肚皮喝。
事实上,真过年了,我则更喜欢去蹭喝亲戚家做的饭糍干糖烫茶。 很多人聚一起喝,似乎更回味无穷。
过年做客人,亲眷给客人泡饭糍干糖烫茶,大有讲究。我首选四舅妈家。她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女主。别人说她做事像脚踏西瓜皮,滑到哪是哪。不过,深受小孩儿喜爱。客人一到,她忙打招呼,春天般温暖:
“阿姐,姐夫,快坐,快坐。”
迅速打开饭糍干袋子,一抓一大把。瞬间,饭糍干滴滴答答,直从五个手指缝里挤出来。赶紧往每个饭碗里分装,手头一松,一只碗里竟洒进一大把。可怜了最后一碗,所剩无几,只能随意了。我们小孩儿在一旁踮起脚,眼睛尖尖的,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都盯着饭糍干最多的一碗。当因为拿到不同份量的内容争论不休,面红耳赤时,她立马补充一句:
“自己去抓。”
非常豪爽,这可乐坏了大家。毫不客气,一哄而上。一只只利爪,不管是白白胖胖、干干净净,还是刚摸过小猫小狗沾上毛毛的,争先恐后,伸进袋子。你抓一把,我抓一些。一碗碗饭糍干茶,在各种无厘头比拼中,成了一碗碗米糊。一袋饭糍干,在大扫荡下,快见袋底。若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大人们一定会赏赐我们每人三记毛栗子。有时想想,过年真是无限美好。
精打细算的女主人,只用五个手指头伸进袋子抓捏。捏一小把装一碗,有条不紊。基本能保证一碗水端平,也就不会出现孩子们眼里所谓的不公平了。不过,你想趁机找个理由多抓一点,就没有借口了。所以,做事一丝不苟的主,则可能不太受小孩儿的拥戴。总感觉氛围有点过于严肃。一碗饭糍干糖烫茶,却也能从侧面推测出一个人平时的处事风格。
一般家有毛脚女婿或新媳妇,泡茶之事,都由他们去张罗。长辈们更多扮演幕后垂帘听政的角色。新手上路,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手抖,出现点偏颇,但大家都会抱着宽宏大量的态度。回想当年的自己,不就是这样战战兢兢,一路打拼,才熬成婆的吗?但如果是长辈级的老戏骨,这种行为一般会被认为是有意为之,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需要尽量避免。一碗小小的饭糍干茶,多多少少隐藏着人情冷暖,待人接物之道。
事实上,一碗可口的饭糍干茶,不仅涉及饭糍干占的比例,糖和水的量也是决定因素。糖多水少,喝起来太腻。糖少水多,又淡而无味,还会被认为吝啬。所以,平时缩手缩脚的人,过年时,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机会,大方一回,为自己扳回一些面子,更为自己赚回一点口碑。但饭糍干也不是放得越多就越受欢迎。过量时,肚子容易饱胀。吃饭时想大快朵颐,就没有实力了。不深谙这一道理的贪嘴小孩儿,容易忘记做客人的初心,一碗糖烫茶就将他们的肠胃出卖了。最终与诱人的红烧酱蹄子失之交臂,只能望洋兴叹了。泡一碗恰到好处的饭糍干茶,那是需要经过大量实践的,更是人生修炼的一项基本功。考量的是主妇们的耐心,细心和精心。江南水乡的巧主妇,那不是拍脑袋拍出来的。而是在众人的口水和不断打磨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甭小看了一碗饭糍干糖烫茶,那是过年的必备品。这连平时出镜率最高的茶品都无法替代,只能屈居老二位列。只要客人一到,不分年龄,性别,身高,只按人头算。主人首要呈上这碗饭糍干茶。哪怕客人刚好掐准饭点来,这碗糖烫茶也必须先奉上。那是新年第一道体面的见面礼。若饭前忘了,饭后亡羊补牢也为时不晚。说不定,客人还认为你善解人意呢。若真忘了,客人嘴上不说,心里可能会有些小别扭。觉得主人怠慢了自己。气量小的,说不准因此而耿耿于怀。甚至上纲上线,从此与你不冷不热,令你做了一回丈二。对于怀抱在手的婴孩,也是不容忽视的人口。要不然,长辈们心里犯嘀咕了:你这是不把我家囡囡当人看呐。
事实上,婴孩不会喝茶,咋办?不知哪个聪明睿智的大脑袋想出一妙招。用手指尖粘一点点红糖,往婴孩嘴上一抹,大功就告成了。简单又方便,合情又合理,客主皆大欢喜。当然,对于主人的热情款待,作为客人,不管你想不想喝,爱不爱喝,标准答案只有一个字:喝!实在由于种种原因,像拒酒者推说自己刚吃了头孢一样,那主人也会网开一面,放你一马。诸如我要减肥,我不吃甜食一类话,还是少说为妙,无异于找借口。不如直接端起饭碗,老老实实抿一口。哪怕装装样子,舔下碗口,也算交代得过去。
这如同我们平日里招待友人,道理是一样的。对于造访之人,不管对方口不口渴,必先奉茶敬上。对方也不管自己口不口渴,适时喝上一口。那是一种情感互动,更体现对主人的尊重。无关乎茶品本身优劣。有了茶作为媒介,纵使话匣子还没打开,感觉已经亲近,关系就有可能更进一层。更重要,哼哼哈哈,话不投机时,还能假装喝口茶化解点尴尬,缓解点气氛。所以,茶,喝的是饭桌上的人情味。饭糍干糖烫茶,实际并非常用茶饮,不过是年时宠儿,却也有同样功效。它更多游走在浓情的血缘或如血缘的浓情中。
如今,叔叔已经离我们而去很多年。我们已经很少再喝到饭糍干糖烫茶。这些年来,过年招待客人也已经被麦片一类的速溶品替代。味道虽浓,却始终不是饭糍干糖烫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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