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普洱茶一个历史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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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普洱,是源远流长,在昔日有其风光的一页,由文献古籍,可见一斑;本文受限于时间及文长,就以现今普洱发展始末,做切入点,以一位过来人初浅的经历,论述走在茶马古道上一步一脚印的心路旅程。
全世界普洱茶发烧、发热,约是六、七年前开始,但对一群茶疯子而言,早在公元一九八0年已开始展开一阵接着一阵毫无间断的追逐骨董普洱茶风。近廿多年光阴如梭,但也扎扎实实地见证普洱茶由黑翻红的传奇。
时间回溯到公元一九八七年底,海峡两岸关系缓和,普洱茶开始直接地进入台湾市场,在公元一九八八年(民国七十七年),台湾茶艺界就已组团到云南考察,带回来了样品,但以青沱、青饼及七子饼为主,这一趟并未掀起很大涟漪,但却是一个开端的萌芽,亦是较多文献、信息进入宝岛时刻。当时的台湾、香港及东南亚普洱茶世界中,仍呈现传统的喝普洱茶方式,尤其是香港、澳门等主要在茶楼饮茶、喝普洱茶,只有少数几家有较专业的各式普洱,对普洱茶称谓,大体上仍以远年普洱、陈年普洱、不知年普洱等称呼,一般市场上受香港影响很大,入仓的普洱味道特殊,因此“臭曝茶”称谓不胫而走。
追寻普洱茶根源萌芽期,约过了二、三年的蛰伏,接着是黎明前暗涛汹涌期。
先是远年的下关沱茶,接着红印、绿印甲、乙级(香港人称蓝印)、香菇头(鼎兴末代紧茶)、福元昌、同兴、同庆等大量地从香港出仓,让这群疯子感受到一股新的旋风正在吹拂着。
此时正是香港九七大限前夕,港人开始大清仓,做后续移民等动作,造成一些不知名的茶饼,不断地涌现,台湾茶人大部分只接触到红印、绿印、黄印及沱茶,最早应是宋聘、双狮等,其余则是一知半解。
吕礼臻、何健、周渝、邓时海等从香港搜到不少老茶饼,有些虽有内票、内飞等注明出处,但对云南地形实在不熟悉,也不知其所以然;有些则甚至出现法文,到底来自何处,根本查不到数据(后才知道来自越南河内的圆茶),那时是在一片狐疑中,掰开每片老饼,用力的喝,不断的试、不停的比,因为出炉的老茶饼、紧茶,比喝的速度还快,吕礼臻等更是用力的卖,让更多人都有首度接触了骨董普洱茶的机会,以他们的职业敏感度感受到这是“千载难逢”,这股推广之风,也造就了饮古董普洱茶另一股旋风。
港人受茶楼饮茶风气影响,对熟成的普洱较有兴趣,这些陈年的老普洱就一堆又一堆的进入台湾市场及搜藏家手中。
直到公元一九九三年四月,云南省思茅举办首届的中国国际普洱茶学术研讨会,这群研究热络的疯子那会错失这种良机,风尘仆仆地飞往参与这场盛会,与来自云南省各主要茶业机构、研究所及云南大学教授、北京中国茶叶公司等大陆的茶叶产、官及学界共同首度面对面的探究普洱茶。
但由与会各专家学者及业界提出的论文、会中讨论的内容,加上会场四周及茶叶街逛览,发现所呈现的云南普洱茶,干篇一律是新茶,少数商店可买到渥堆的普洱茶砖,请了李松青、张顺高、王郁凤等喝咖啡,但我们谈的是陈年普洱茶,愈陈愈香的东西,他们却完全停留在绿茶普洱茶概念中,大有“鸡同鸭讲”感慨,不过,邓时海带来的一颗末代紧茶,给曾经在云南做过茶,移居美国的楼杨丹桂女士相当大震撼,她家昔日就是云南古老的茶商,她这次也提出了“新茶路考”的论文,而王郁凤的论文,亦提及清宫普洱等论证让台湾来的寻根茶人感受到异中有同的观念。
包括王郁凤的《普洱茶与清皇朝》,一位云南大学年轻讲师温一波提出他走访的茶马古道记实,这些概念在日后追查普洱茶历史中,均发挥相当大的魅力,但当时并不被大会所重视,有些论文如茶马古道即使后来出论文集仍未收录,但这也是促成我却追寻茶马古道的根源,利用研讨会空档,立即驱车赶赴普洱府,走了一段[茶庵鸟道],走在崎岖的石板上,正值夕阳西下,一轮夕阳高挂,遥想当时普洱茶还未兴盛状况,真的颇有[夕阳无限好,只是尽黄昏]的感触。
第一年的这一趟,也到了历史名城普洱府及普洱茶厂走一遭,当时普洱茶厂厂长认为他们最好的茶是“普洱绿海白毫”,不卖,可是也大方送每人一百公克做纪念。
当时为了争普洱茶的原乡,继思茅之后,西双版纳也在首府景洪配合每年的泼水节盛会接续举办[茶王节]活动,并展示了一些古老普洱茶照片,一点一滴的蛛丝马迹,都成为台湾茶人曰后寻根的主要线索之一,从点、线进而面,逐渐的串连起来,这亦是后记。
首度参与普洱茶盛会,台湾共有十五人与会,声势相当浩大,事后证明亦是推广普洱茶最有力的生力军。当时在街上买到了《版纳文史资料选辑4》这本书,经过影印后传阅,成为来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九四年进军古六大茶山之一易武重要的线索。
这本选辑可贵之处,在于集结了许多散佚的古六大茶山资料,包括易武的断案碑、老茶庄照片、倚邦茶山的历史传说回忆忆(是由已故倚邦最后一位土司曹仲益记录的),另外,还有云南省农科院茶叶研究所第一任所长蒋铨的古六大茶山访问记,上面名列了我们手上有的老茶饼,包括同兴、同庆、同昌等,上面的资料注明是在易武街。
来年再度上路,由当时的中华茶艺联谊会会长吕礼臻领军,先出席在昆明举办的国际茶文化节活动,与勐海茶厂老茶厂等亦是漏夜长谈,一阵的追问,另一重点锁定在易武,当时当地导游根本没听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可游之处,还不解的骂我们神经病,到荒郊野外去干什么,易武实在地处偏僻,无旅馆等,第一夜选择了最近的孟仑,睡一间小旅舍,我、何健、吴芳洲摸黑进入颇具规模的植物园,发现一间宿舍亮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闯进去,没想到是找到宝了。
当时的主人是一位研究员,工作之余靠搜集蝴蝶标本增加收入,在聊天中,他告诉了我们其家人是易武人,早期制饼完全是手工,有木模和石模,日后何健找到老的“揉茶石”,和这次的夜访偶遇有很大关联。
就在那一天,踏入易武老街的那一刹那,我被震撼住了。
或许,这一天应该是改变历史的一天,一行共计十九人,共同见证了历史的时刻。有人为文指出,这十九人当中,包括黄教添、陈炳叙及谢木池等,这是错误的,实际上除了我们几个研究者外,大部分是茶艺圈的业者。
当时易武乡公所的小郑(郑军民,十多年后今天,已高升为易武乡副乡长。当时及之后几年,他对我们帮助相当大,带着我们出入落水洞等地,为人热诚,又毫无怨言,对他心中只有感激)看到一群“蕃仔”来到,他抱怨说,这些居民饭都吃不饱,您们是来干什么的。
就在公元一九九四年八月,由时任易武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吴正金,副乡长李家能等人被这群不速之客也惊扰到,不到百人的村民更是以相当惊讶的眼光,看着这群[猴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如今,这群猴子,却是孙悟空的金棒七十二变,将易武变成繁华小镇,这恐怕是当初这些居民想都没法想的,造化弄人,却也从此改变命运,成为一个普洱新市集)。
由副乡长李家能找来已退休曾任易武区区长张毅,解说易武的现况及所遗留昔日老茶庄辉煌年代景观,由于他老人家当时正在写乡志,留下了相当丰富的数据,由其一路导览,使得我们这一群虽第一次踏入被形容是“蛮荒”之地的小镇,却着实有入宝山而归感觉。
在老乡长解说着一世纪前名扬中外的茶庄时,又是钱利贞宋聘号、又是同兴号,又是车顺号,当时已有[众里寻他干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感觉。清朝的[瑞贡天朝]匾额,就是在这一趟挖掘出来,后来在混沌年代,还有人趁机做出[朝天贡瑞]茶饼,令人啼笑皆非。
据张毅后来自己写的记录如此形容着“他们边看、边问、边记,还拍照,谢谢之声不离口,连用餐时间前几分钟,都不放过,问这问那…,曾至贤、陈怀远还把我向他们作的介绍材料,逐一的翻,四筒胶卷,全部拍完(当时尚未流行数字相机),带回台湾又用计算机打印出来,这成为他们这次考察最大收获。
不错,就是这份数据,光是用计算机打字,就花了我二个多星期时间,后来所有普洱茶书的资料,都是来自我搜集及不眠不休漏夜打的这份资料,可惜,均未向他们收取费用,否则应可收回一些成本,毕竟这是相当大心血,而大部分引用的人却连一声感谢都没有,让人有遗憾的感慨!
这次破冰之旅,揭开了易武三大老茶庄宋聘、同兴及同庆神秘面纱,同时也将同昌黄记的老武将房等给曝光了,更点出许多当时作饼茶的老故事,而一条茶马古道历史的传述及追寻,也逐渐被揭露及受到各界重视。
后来拍摄茶马古道影集及茶马古道进京北京,都是在这种历史冲击下成形。我为“断案碑”拓文,也成为重要史料,因为后来它不幸“断裂成两半”,‘十足的“断”案碑。
当时的易武,实在是荒凉,两条街,一条是老街,一条是让主要干道,一间小吃店,几家杂货店,几乎无外人沓至,有着茶人胸怀的吕礼臻、何健等感慨万千,他站在街头遥望着黄沙滚滚的昔日老街、茶马古道,心中许了一个愿望,那就是重新恢复传统七子饼茶的制作方式,让易武有第二春。
现在到易武逛览,犹如普洱茶风起云涌般,已是相当繁荣,但您觉得很难想象,当初易武的模样,当时落脚这个小镇,晚上是没电灯的,还要点烛火挑灯夜战,洗澡更是只是利用三更半夜,穿着短裤,躲在古井边,迅速以类似军火战斗澡方式解决,生活及交通等不方便,比起现在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当时小镇给我们这批南方客是热情,是坦诚相见,所看到所拍摄的都是朴实的古老村庄模样;如今,发达后,那种人情味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初海峡两岸茶人等共同为重塑易武第二春的那种傻劲,也完全被抹煞的,有的是争谁是领导流行的?争谁是开强辟土的功臣?甚至谁做了第一块传统的元宝茶,都被扭曲掉,功利?名禄?自古以来,恐怕都是如此罢!
吕礼臻却是剑及履及,九五’年带着何健、香港叶荣枝再赴易武,找张毅等商议重新恢复做元宝茶可行性,同时把张毅写的《易武乡茶叶发展概况》印制成书籍,为普洱茶历史先做扎根的动作,包括重要的历史文物“断案碑”(有关茶税及贡茶文献),一直躺在破旧关帝庙地上,让吕礼臻很难过,拿出一笔钱,希望能将其竖立起来做历史见证。
为恢复传统普洱茶制作,吕礼臻二年内来回奔波易武高达十一趟,对恢复传统手工饼茶更是寄予厚望,易武乡党委、乡政府也全力配合,由副乡长李家能主管,逐户寻找传统的老加工工具,并打听曾制作饼茶的加工师傅。
先后两次分别由张先民、廖文启等人派司机,从猛远农场接来曾在同庆号老茶庄包茶学徒张世勋、作茶师传张官寿、高定光等及易武会做七子饼的老茶人余世高、许丕文等,在原易武乡公所的伙房,也就是厨房,开始进行传统普洱茶的试作及传授技艺,李家能、廖文启、张毅、许寿培等人都加入加工、包装工艺学习及制作行列,由乡政府文书郑军民负责收购毛茶,先后于该年8月和次年3月,每次历时一星期,试制了二批“易武普洱茶”,由吕礼臻等人带往台湾、香港等地宣传销售,这也是近年来易武重新制作传统七子饼茶的先河。
试作有一定的成果后,吕礼臻正式下订单,也是近代第一块传统手工茶饼[真淳雅号]的正式问世,在公元一九九六年到一九九八年期间,张毅等受托为吕礼臻制作了六吨“饼茶”。
以往的易武,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得到,更何况知道它在那里?还亲自到这个偏远的山区,但经过台湾茶人的广为宣传,日本人、韩国人、马来西亚人等陆续的前来考察,甚至远在欧洲及美国的法国专家、美国学者等,都兴致勃勃的来取经,原先一家茶庄也没有,如今是各种老号、新茶坊不断林立,比起易武早期最风光时期还多,一花引来万花开,固然已达到了当初回复第二春的效益,但在发达之余,小镇也应饮水思源,同时对茶的质量做严格的管控,应禁止仿冒、假冒品流通,否则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品牌,可能再一夕之间万劫不复,这是目前值得易武思考的课题。
一边是恢复传统普洱的制作,一边则继续茶马古道的寻根,接续抵达的古茶山是倚邦、蛮砖等,当时可说是辛苦异常,道路尚未开通,车子无法到达,两人背着厚重的相机,一步一脚印的攀爬上倚邦老街,那种茅草屋、石板道,猪比人多,老人比年轻人多景象,迄今仍历历如目,犹如昔日的桃花源;而基诺更是荒凉,当时的景象连老街都找不到。
穿梭走在景迈古茶林及澜沧千年过渡型古茶树村寨,是这一辈子难得的经验,住在有焢的傣寨中,吃傣族同胞为我们准备的一鸡多吃早餐,看到一大片高耸的古茶林,这些都是现今玩普洱茶的人无法亲自感受到的,因为有些古老茶树,为了利于采栽已被砍伐矮化,在利益与自然之间,形成强烈的拉锯战,这是我们而不乐见的。
一个茶山接着一个茶山,一个村落走过一个村寨,十年的光阴如梭,好不容易才建构了我的《方圆之缘~深探紧压茶世界》的架构,是走累了,但流过的汗水,却是有代价的,它的价值观,恐怕只有我最能深深体会。
一个历史的偶然,成就了“普洱茶”,但也来之不易,诚心的期待它再回复当初秉持的永续经营,那时历史才会再记录一笔,茶马古道也会再马铃声声慢,一直吹响永远的茶山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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