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紫砂壶情结

2021-03-06 10:08:44热度:194°C

父亲去世已有几年了。每当我端起用紫砂壶泡出的香,津津有味地品尝时,也便想起父亲在世时,对紫砂壶的那段情结。

记得是上世纪60年代“社教”时,我家小院的草屋里,住了一位县委的宣传部长。那位部长嗜好喝茶,有天晚饭后,母亲让父亲给部长送水时,部长邀我父亲和他一同品茶。部长专门用他的紫砂壶,泡上一壶上好的信阳毛尖。少时,那沁人的茶香便溢散开来,整个草屋被氤氲在茶香里。惊羡的父亲,两眼直盯在镌刻着“怀诗书自得清逸,远尘俗当品佳茗”壶铭的紫砂壶上。部长见状,就简略地给父亲介绍了这个紫砂壶的产地和用其泡茶的优点。自此,紫砂壶成了父亲心中一个憧憬。

1981年春,父亲决意去江苏常州,看望在部队服役的我的三弟。返程时,三弟给父亲买了常州到郑州的车票,并给父亲50元钱,让父亲买些东西带回老家。不料父亲心中另有打算,车到无锡时,父亲便提前下了车。坐公交车到宜兴后,那里大小商店出售的紫砂壶,让父亲大开了眼界。父亲一向善于交际,在宜兴结识了一位当地的老师傅。在老师傅的指导下,父亲花了20多元钱,买了一套镌刻着“一枝春”壶铭的“蛤蟆梅花壶”。父亲在那位师傅的帮助下,找了两根结实的麻草绳,把紫砂壶捆绑好,便返回了无锡。

到无锡后,父亲身上仅剩下20多元钱了。那一天,他只吃了一顿饭,抱着紫砂壶坐在候车室里过了一夜。在车上,人挤得要命,父亲抱着壶,连个蹲的地方也难找到。但父亲心中有数,不管怎样挤挤搡搡,怀里的壶是他的宝贝。火车过了南京北上,人渐渐又多起来了。这时父亲已经累得两腿发酸,身子也开始站不稳了。父亲实在坚持不住,就向一个乘务员求援。乘务员看我父亲怀里揣着一个鼓囊囊的东西,产生了怀疑,便把父亲带到工作间询问。父亲一五一十地道出了缘由,不料那位乘务员也爱喝茶,父亲的嗜茶嗜壶也感染了他,于是,乘务员便和一位在前方下车的乘客打了招呼,父亲这才算有了座位。到郑州下车时,父亲身上仅剩下两块多钱了。于是,他在车站买了一块钱的馒头,喝了两碗大碗茶,把紫砂壶又牢牢地抱在怀里,高兴地哼着小曲,迈开步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我记得那时我和母亲在家里已焦急地等待父亲两天了。父亲延误了归程,我和母亲都放心不下。是那天晚上8点钟的光景,母亲又催我去大队挂长途,我刚出大门,便和趔趄的父亲撞了个满怀。父亲喊了一声,便抱着怀里的壶滚在了地上。待我回过神来,急忙把父亲搀回堂屋,父亲指着怀里的紫砂壶,已累得说不出话来。我和母亲赶快把父亲怀里的紫砂壶解下来。灯光下,只见父亲前胸的衣衬已磨破了,两臂和双手都让那磨光的麻草绳给勒出了血道子。父亲的双脚也打了好几个水泡,下颌也碰破了皮。母亲心疼得直落泪。当我在灯光下,剥开一层层夹着稻糠的牛皮纸,把完好无损的紫砂壶稳放在桌子上时,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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