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茶叶进化论】李扬

　　摆夷是组成所谓汉族的主要份子之一。——科尔库滂

　　以我个人的学茶经验，一直就茶论茶，可谈可挖掘的内容是有限的。

　　说多了枯燥不说，关键是单从一个角度挖掘并不利于把一个观念钻得很深，多角度对照往往才会得出意外的惊喜。

　　人类学就是一种极为有效的工具。增加人类学的知识，对于深入了解茶与茶文化，有很大帮助。

　　「普洱」这个发音，不是汉语，要深入普洱茶的历史，就需要从诞生这个词汇的民族文化中去探索。

　　杨海潮老师的《「普洱」音义考》给出了一个方向，「普洱茶」最早的发源在傣族当中。

　　要了解傣族文化，姚荷生《水摆夷风土记》是很值得一读的经典。

　　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可算作是1939年版纳地区的人类学考察纪实。

　　那年范和钧刚刚去到勐海，普洱茶历史在转折的当口，这些风云激变的边地文化也直接或间接地沉淀在普洱茶历史中。

　　从地缘上来看，车里（版纳）是华夏边缘，同时也是傣泰边缘。在边缘的缝隙中，夹杂着丰富而动态的生活方式，审美和财富都在加速流变。

　　1

　　外貌

　　「像这种漂亮的女人，也是很难找到的。其实平心而论，她们的皮肤虽比较白皙，但就整个的体态说，并不见得比汉人更好看的。不过初从『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里来的汉人，看到这些活泼自由的姑娘，早已心乱神迷；再加上她们的别致的装束，收拾得整齐清洁，和附近的丑陋龌龊的阿卡人相比，自然觉得个个都是天仙，比汉人还漂亮得多了。」——姚荷生《水摆夷风土记》1939。

　　用今天的审美来看，恐怕对其中阿卡人的评价是极难认同的。我所能想到的哈尼族（阿卡人今天属于哈尼族）女士都非常漂亮，其中原因我能想到两点：

　　首先，今天的财富分配与往昔有了巨大的不同。

　　其次是看惯了。古代中国人看见金发碧眼的西方人，第一反应这是鬼，到了今天，中国人也差不多能够正常欣赏和分辨西方人的美丑了。

　　忘了在哪里看到一个理论，是说一个人觉得最美的脸，是他印象中所有脸的综合。这个理论有效解释了为什么今天国际上明星、名模，混血儿占优势。

　　2

　　财富与社会地位

　　「在十二版纳境内，除了水摆夷外，最重要的种族是阿卡。阿卡是孟克木族的一支，现在散居在十二版纳和印度支那半岛北部的山上。他们原是这里的土著，后来傣族南迁，于十一世纪左右，夺得政权，并且把他们驱逐到山里去，从此他们便成为摆夷统治下的一个被压迫民族。」

　　「傣」是自由人的意思，「角」是奴隶的意思。比如「攸角」就是奴隶的攸乐人，「卡角」就是奴隶的阿卡人，而「卡」在傣语中本身的含义也有类似之处。

　　《水摆夷风土记》中时常能发现阿卡人扮演被摆夷人取笑的角色，这是因为财富占有与文化相对落后。

　　在1939年傣族（摆夷）与汉族无疑占据更多财富，但我今天接触到的哈尼族，尤其在茶行业中能接触到的哈尼族，家中往往拥有古茶园。

　　阿卡人只是一个代表，拉祜、攸乐、布朗等等在汉傣之间的所有少数民族情况都类似：没有优势农业资源，住在山上，因为有水田的坝区为傣族所据。（山上有茶园，当时不值钱，没有人会想到那些缺乏管理的老茶园能带着大家致富。）

　　历史上勐海有水田的坝区几乎为傣族所据

　　这就导致今天几乎所有的名山头都由拉祜族、布朗族、哈尼族所有。

　　有一点值得一提：书中多处记录了一个民族叫「麻黑」，或可用于解释易武麻黑村的称谓来源。

　　3

　　茶叶

　　书中写到「夷区到处是茶园，但夷人不喝茶。」，不过作者至少两次喝了当地贵族的「普洱茶」，甚至在去攸乐山的时候，以现银二角五分一斤的价格，买了二十斤「色香味都属上乘，在普洱或昆明都不容易购到」的家藏好茶。

　　书中称佛海（今勐海）为茶的都市，对佛海评价颇高，佛海的地方执政人员并不见别处的腐败：

关茶叶issn的期刊"font-size:8px;">　　「有些思想开明，见解通达，和富有进取精神的任务......土司刀良臣无论在能力或智慧上都高于其他的土司们。他的汉话说得很流利，并且把子女送入学校读汉书。他组织了茶叶公司，试种着油桐树......在旧土司府附近另造了一幢小洋楼，屋外还有一方网球场，没事的时候找几个汉人来打打网球......。」

　　不知跟土司打网球的汉人中，会不会有这一年刚来到勐海，曾经留学法国的范和钧？

　　作者认为佛海的群龙之首是茶商李拂一。

　　普洱茶是一个能卖到远方的东西，能够促进文化流动性。这种流动性，让佛海政治环境成为了一股清流，与书中记载其它地方的腐败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真如作者所说「夷区到处是茶园，但夷人不喝茶。」，但普洱茶的意义，在这里超出了「喝」的价值。它让民族融合有了更积极的方面，让今天的西双版纳更和谐了一点。

　　延伸与推荐阅读：

　　一、《水摆夷风土记》：

　　这不是一部与茶直接相关的作品，但想要全面了解历史，这本书非常有帮助。

　　二、《绿色黄金》：

　　用人类学方法探究茶世界，最优秀的作品应该是麦克法兰的《绿色黄金》。我反复推荐过，可能还会重读，我会加上新的感悟。

　　三、《滇藏川大三角文化探秘》：

　　我理解的「茶马古道」是一种研究范式，抛开汉文化中心主义的人类学研究方法，是当今想要进入茶文化领域的不二法门。这个方面的书籍，可以先读读《滇藏川大三角文化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