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吴家豪戏园

2022-04-23 18:07:25热度:102°C

戏园

原刊《秦都》2022年第2期

戏园位于古街的正中央,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间,每逢镇上盛会,都会在此上演一出出的精彩好戏。夏日的阳光浮躁的晒着地面,不给地上的人和有生命的东西任何一点喘息的契机,地面上残存的几摊水,也很快的飞上了大气层躲避这令人窒息的气温。

戏园经历过几次翻修,平时是向人们开放的。平日里街上有集市,那些卖菜的,捏泥人的,卖西瓜的,磨剪刀的,补鞋粘锅的都会在戏园周围摆起一条长长的摊位,将戏园牢牢的包围了起来。古街虽然不大,仅有几分钟便可走完,却也不是那么的小,经常是拥挤着来来往往的人,尤其到了集日里,整条古街就显得十分热闹,而戏园在正中央正襟危坐,显得十分庄严。每当清晨,太阳最先照耀在年迈的戏园身上,戏园便更多了份庄重,整条古街也多了份淳朴。

高老汉和一帮戏迷是戏园的常客,他没有别的多余爱好,唯独对唱戏情有独钟,自打上了年龄后,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召集起来一帮人在戏园唱几出戏。当古老的戏园里久久飘荡着戏的曲调时,就像是在演奏着悠扬的交响曲,顿时间,整个戏园甚至整条古街都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像是从遥远的楼兰姑娘那深邃的眼眸,摄人心魄,回味无穷。

高老汉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高占清是教师,上过几年学,谈吐之间透露着一股文人的气质,现在在街上的小学教书,二儿子高占龙初中便辍学了,前些年因为打架闹事可没少进劳教所,这两年他组织了一帮建筑工成立了一个小建筑公司,专门干一些盖房砌砖之类的活。

就当古街上的日子像往日一样井然有序的进行的时候,一件事打破了古街往日的宁静,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高占龙用钢管将原来老书记的儿子赵文明打的住进了医院,因伤势较重,赵文明做了开颅手术,高占龙因害怕被判刑选择了逃跑。据目击者说,此事完全是因为高占龙挑衅找茬而引发的,原因是镇上将戏园拆掉在此基础上盖一座商场,高占龙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便想揽下这个工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赵文明也想包揽这个工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竞争得过赵文明,他爸是原来的书记上面有人,稍微活动活动就可能让赵文明将整个工程给全部包揽了。于是,对赵文明的恨意逐渐在高占龙心里滋生,几天以来,高占龙和他手下的一帮人逢人就嘲讽挖苦赵文明是靠爹上位,甚至转为人身攻击,骂出来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话传到赵文明耳朵里了,他气不过去找高占龙理论,没想到高占龙压根就不和他讲道理。

赵文明气冲冲的说:“高占龙,我平日里和你没啥深仇大恨吧,你为啥要骂我?”

高占龙瞟了一眼赵文明,不屑的说:“咋了,嘴在我身上长着,我想咋说就咋说,你是住在海边咋还管得宽。骂你都是轻的了,今天我郑重其事的给你说,拆戏园盖商场这事,你最好少和我抢,不然有你好看的。”

赵文明说:“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都是公平竞争,什么就是你的了?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你跟我讲王法。”高占龙轻蔑的说道。

“太不讲理了,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的。”赵文明指着高占龙说。

“代价?老子让你先付出代价。”高占龙说着就挥起拳头朝赵文明的脸上砸了过去,赵文明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面对着高占龙的不讲道理,赵文明和他厮打在了一起,高占龙随手就抄起了一旁的钢管,重重地砸在了赵文明的脑袋上。赵文明顿时间捂着脑袋鲜血直流径直的向后倒去,高占龙见他失手打伤了人,急忙扔下凶器逃跑的不知去向。

赵文明被打的消息顿时间就传遍了古街的角角落落。在外人看来,这便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恶性报复。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原本的安宁所打破,街上的生活却井然有序,只是多了些嘈杂,多了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戏园下的摊贩们依旧忙活着各自的事业,孩童们也奔跑在戏园和街道上追逐打闹,似乎这场意外并没有产生什么大的风浪。

夏日雨后的傍晚格外闷热,阳光不管多么亮堂,总会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戏园在雨的冲刷下,褪去了身上的污尘,一些最爱狂吠的野狗也已经没有了喊叫,不知是在哪躲雨去了。就在雷雨过后,太阳渐渐的从乌云里露出了它的身影,却比以往更加的耀眼。大抵是上天觉得这场雨似乎还不够,天上仍然飘着淅淅沥沥的雨滴,雷的轰鸣声随着一条条闪亮的银蛇盘旋在广袤的天空上,恨不得将天空撕开一个大口子,惊得四周的鸟扑簌簌的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到处乱窜。又觉得,天上下的好像不是雨,而是遥远的天河流下的河水形成的飞瀑。

雨刚刚停了下,高占清急匆匆的回到了家,他的鞋上沾着湿漉漉的泥土,裤腿也被雨水打湿了。他一进门就径直的走向了父亲的房间。占清的额头上已经有几滴汗水悬挂在半空,此时刚下过雨,雨水夹杂着汗水,一时间竟无法区分开来,两者混杂在一起挂在占清的额头上摇摇晃晃的快要滴落下来,

高老汉此时正躺在炕上嘴里叼着烟斗抽着烟,。

“爸,不好了,占龙把赵文明打的住院了。听说都开颅了。”高占清说。

高老汉听到后,猛地坐起。

“啥?这个逆子咋又给我惹事。怎么样,赵文明不要紧吧。”高老汉问。

高占清说:“赵文明和占龙因为同一个工程两人有点矛盾,听说是占龙先在人背后骂的赵文明,赵文明找他去理论,他就把人家给打了,这会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占龙打完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找不见人影。”

高老汉脸色大变,说:“这下……这下惹下大祸了。”

此时的高老汉像是突然挨了一闷棍,脑袋几乎快要炸裂了,他把手里的烟斗掐灭扔的老远,倒头便靠在了墙上,只是嘴里不停的骂道:“逆子,逆子,逆子啊。”

高占龙因为失手打伤了人,连夜跑到了城里的会所里躲了起来。赵家人此刻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因为他的逃跑,给他父亲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天,赵书记来到高老汉家,要高老汉交出高占龙并且赔偿赵文明的医药费。赵书记还算有礼貌,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说:“老哥,现在事已经出来了。我也不和你胡搅蛮缠,你只要告诉我高占龙现在在哪,我也不要求他给我儿子赎罪,他只要站出来把这事认了,并且把全部的医药费赔了就行。”

高老汉说:“赵书记,那逆子现在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医药费我们全认,再多我们都认,只要娃人没事,就算是扒我一层皮,我也愿意。”

赵书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你也讲道理。我只给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还看不见高占龙人,那我们就去法院起诉。”

高老汉一听要去法院起诉高占龙,立马站起来求着赵书记。

“书记,我求求你,你们可千万不能去法院起诉呀,不然娃这辈子就完了。”

“只给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要还是见不到人,你们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完,赵书记起身便离开。

高占龙的这一架不仅仅是打伤了赵文明,更是打伤了他的老父亲和他的这个家庭,将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打的支离破碎,遍体鳞伤,到头来还是要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切的是非恩怨。

在城里会所躲着的高占龙知道自己这么逃避着不是一回事,迟早都要被抓住或者是被举报,那个时候事情的所有性质就变了,那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打伤了人而逃跑的罪犯了,他可不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先不说外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评价他,吃官司蹲监狱肯定是少不了的,万一真到了那一天,所有的后悔都已经追悔莫及了。

“不行,我得回街上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我敢打他赵文明,我就敢回去面对这一切的事。”高占龙说完便走出了会所,朝着古街的方向回去了。

一路上,他的心里十分忐忑,回去的路上还很湿滑,高占龙每走一步几乎脚下都要向前滑一下,这是他所犯的罪恶对于他的惩罚。他便放慢了脚步,路边的野草上还附着雨水,走过去后,他的半个裤腿都被打湿了,看来这些草是想给他洗净身上的罪恶。他想着赵家人见了他会不会也一棒槌将他的脑袋敲个粉碎,会不会将他送进监狱。当他走回到街上时,他低着头,以最快的步伐朝家里走着,但他还是依然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街坊邻居们异样的眼光,甚至能够听见别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当然那些说他的话都不是些什么好话,尽是骂他,骂他祖宗八辈的话。

高占龙走回了家,高老汉见他回来,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

高老汉盯着高占龙,说:“你个逆子竟然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

高占龙却理直气壮的说:“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了,他为啥要和我过不去抢那一个工程,他不挨打谁挨打呢。”

高老汉说道:“什么叫和你抢,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有两个臭钱嚣张的无法无天了,我看你这次咋办,赵家现在要到法院起诉你。”

高占龙说:“起诉就起诉谁怕谁,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他的一席话,气的高老汉直哆嗦,只指着他骂道:“逆子啊,逆子,我是做了什么孽要下你这个逆子,我愧对高家的列祖列祖啊。”

高占龙很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爸,整天列祖列宗的,这出事了也没见哪个祖宗过来替我消灾排难来,这会叫祖宗有什么用。”

他刚说完,高老汉气的顿时就喘不上气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下,嘴里骂道:“高占龙,你娃大逆不道,你就不是人,你这个逆子啊。逆子……”

高占龙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他心里也打起了鼓,他怕看见赵家人,他也只会在父亲这里耀武扬威而已,把自己那不起任何作用的威风显示在亲人面前罢了。

 

自从高占龙出了这事以后,高老汉很少去唱戏了,每次路过戏园那块,看见台上曾经和他一起唱戏的老伙计们表演的是热火朝天,他真想上台去美美的吼上几句,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可是现在他全然没有了心情去唱戏。好几次那群老伙计看到他向他招手,他便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脱掉了,急匆匆的离开戏园,却在每次临走时都要回头看一看台上唱戏的样子,戏园也被蒙上了一层伤痛,没有了往日的庄重,颓废的不成样子。

很快,要拆除戏园的消息就在古街上传开了,有人支持拆掉戏园,也有人反对。

一个再也平凡不过的早晨,刚吃完早饭,太阳已经点亮了屋里的每个角落,燕子叽叽喳喳的落在房檐上,衔回一根根枯枝烂叶将它们的家园搭建,高老汉望着望着屋檐下的燕窝,数了一下足足有六个。

“你们这群小东西,还真会挑地方,知道这屋檐下凉快。你们倒是享受了,却叽叽喳喳的让我更加心烦了。”高老汉望着屋檐下的燕窝说。

正说着,和他之前一同唱戏的刘木匠火急火燎的过来给他说:“老高啊,你知道不,戏园要被拆了,这会拆迁的人都来了,就在戏园下站着呢,你赶紧过去看看,咱们那帮人都快和他们打起来了。”

高老汉说:“就不能和人家好好说嘛?他们为啥要拆戏园。”

刘木匠回答:“听说要盖什么商场。对了,你家占龙不就是因为拆戏园盖商场这事才和赵文明打起来的。”

高老汉剜了刘木匠一眼,说:“少提这事了。我都快被那个逆子气死了。占龙,占龙,你出来。”高老汉朝里屋喊道。

占龙睡眼惺忪,头发宛如鸡窝一般,一看就是刚睡醒。

占龙揉了揉眼睛,不耐烦的说:“咋了嘛,这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喊叫啥嘛。”

高老汉语气变高:“你还知道睡,你赶紧去医院去,把钱给赵书记拿过去。不然,你就等着吃官司。”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对了,我问你,街上拆戏园的是咋回事?”

“把戏园拆了要盖商场,咋了,你问这个干啥?”

“你刘叔过来说拆迁的来了,带人在那准备拆戏园呢,咱街上的人在那挡着不让拆。”

高占龙一听,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拖拉着脚上没有穿好的鞋,小跑到刘木匠跟前:

“刘叔,谁要拆戏园呢。那戏园是我的,他们不能拆,这不是断我财路吗?反了他们了,他们今天要是敢拆,看我不和他们拼命。”

高老汉一把打在了高占龙的后脑勺上,将他向后推进门去,说:“你还嫌惹的事不够多,我给你说,今天这事你少管,不然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赶紧收拾一下去医院,给赵书记把钱送过去。”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高老汉和刘木匠便急匆匆的赶往戏园,从高老汉家到戏园的路不长,只有一里路,平日里觉得轻而易举就能走到的戏园,今天在高老汉看来却是无比的漫长,他已经走得很快了仍然觉得路程异常遥远。他尽量加快脚步,恨不得一步跨出一丈远,很显然这是不现实的,他只能一步步的朝过走去。

戏园下,一个头戴安全帽,眼睛上挂着一个金丝眼睛,穿着白衬衫的正站在戏园下和那群往日在这唱戏的老头老太太们理论,很显然他是工头。高老汉紧赶慢赶已经累得是满头大汗,汗水就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几乎快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高老汉率先说:“听说是要拆戏园?谁要拆?”

那个工头说:“是我们。”

“你们为啥要拆?”

“拆了盖商场,我们赚钱。”

“为啥非要选择我们这个戏园。”

“这块低价便宜,再说了,这破戏楼都没人要了,我们就选在这了。把这破戏楼拆了,盖个商场这不是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吗。”工头说。

“住口,什么破戏楼,你知道这戏楼有多少年历史了吗?你知道我们为了翻修这个戏楼下了多大的功夫吗?在你这就是破戏楼了,我给你说他比你的年龄要大得多,你应该喊它祖宗,该跪下给它磕头,你要是拆了这戏园,一定会遭报应的。”高老汉义正严词的说。

工头有点不耐烦了,他说:“少在这给我说这些神神鬼鬼的,我不信那一套,今天不管说什么,这戏楼我们是拆定了。去,给上面喷漆,叫人来拆。”

“我看你们谁敢,要拆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说着高老汉就走到了戏园跟前,跟他一块唱戏的众人一看,一块拥到戏园前,将戏园牢牢的保护在他们身后。此刻,他们就像是守护者金银财宝一般守护着戏园,对于高老汉他们来说,这戏园比金银财宝更为值钱,已经不单是钱的事了,从下就在戏园下长大,那种感情已经超越了这世上除了亲人家庭的第二种情感。

高老汉这边在和拆戏园的理论的火热朝天,高占龙此时也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这一路他显得十分狼狈,走在街道上他不敢抬起头,完全没有了在家里的神气,此时的他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很快他到了医院,走到了赵文明躺着的病房,赵文明母亲看到高占龙顿时间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去给高占龙两耳刮子,一把被赵书记拉到了身后。赵书记走到高占龙跟前,拉着占龙坐下:

“坐,别站着。”

高占龙此时连头都不敢抬,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去只是赵书记的眼睛。

“赵叔,对不起,请原谅我。这是刚才银行取出来的五万块钱,你们先用,不够了我再给。”占龙说。

赵书记接过占龙手里的钱,说:“没事,既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了。这钱我收下了,权当做你给我们赔偿的医药费。我也不责怪你,也不会打你,你放心。”

听到这话,占龙才敢抬起头来。一直站在身后的赵文明母亲狠狠的瞟了一眼占龙,占龙再次低下了头。他没有多停,给完钱后就走到赵文明病床前,赵文明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脑袋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宛如一具木乃伊躺在床上。

从医院出来后,占龙便回到了家。当他把那五万块钱交给赵书记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身的轻松,好像是压在他身上的巨石被挪开了一样。

高老汉依然在和拆迁的工头喋喋不休的争论着,工头见他们势单力薄,又怕惹出什么乱子来,便草草的散去了。见拆迁的离开了,高老汉也将他们那帮人哄散,只不过拆戏园这事高老汉是阻止定了。

高老汉回到家,看见占龙躺在炕上。瞥了他一眼说:“医院去了?”

占龙说,嗯,去了。

高老汉说,文明咋样,你给了多钱。

占龙说,给了五万。就那要死不死的样,头上的纱布缠的跟木乃伊似的。

高老汉训斥道,你个混账东西说的这叫什么话,赵文明现在这样子还不是拜你这个王八蛋所赐。

对了,爸,你中午去戏园那咋样吗?他们把戏园拆了没。占龙问。

高老汉说,没有,我们给阻挡了。我说你小子,你少打戏园的主意,我告诉你,老子活一天这戏园你也别想拆,少干那让人骂祖宗的事。

占龙说,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老子见不得自己儿子不好的,我算了一下,我要是把这工程揽下来,起码能挣好几万呢。再说了,祖宗要是知道有我这么一个有头脑的子孙说不定在那边笑的比我还开心呢。

“少放屁,再打戏园的注意,小心我拿烟锅咋碎你的脑袋。赶紧滚,别让老子看见你。”高老汉说。

虽然高老汉他们这次阻挡住了拆戏园,但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关于这件事他还得从长计议。

街上这天有了集会,还来了一个戏班子,看样子不是啥大戏团,只有七八个人而已。他们在戏园上唱起了戏,喇叭将声音传播的很远,连在森林深处的鸟也听到戏园里的动静而飞过来找了一个树枝站在上面听起了戏来,它们三五成群,当台上的戏唱到精彩处时,鸟也在说着只有它们能听得懂的鸟语,来把台上的戏给夸赞一番。

集市上甚是热闹,人群来来往往,小贩的叫卖声笼罩在街道上方,似乎快要把整个古街给掀个底朝天。赶集的大都是附近村镇的农民,手里提着布袋全都向集会涌了过来。这样的场景对于高老汉来说已经不足为奇了,这两年集会上的人还少了,前些年的时候,没到集会,街道上的人几乎是后者的鼻尖贴着前者的后脑勺,那时的街上:算命的,卖菜的,扯布的,收鸡收兔的……简直是一幅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街上的场景叫人眼花缭乱,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却挤满了人。似乎人们全然忘记了此时正值三伏天气,似乎也忘记了头顶上还有一个火辣辣的太阳正在炙烤着大地的每一寸肌肤。高老汉蹲在门口抽着他的烟,见到熟人从门前经过,便简单的寒暄几句。此时,他的心里正有一个在他看来可以名垂千古的宏伟想法,他要把戏园保住,无论如何戏园都不能被拆了。要是戏园让拆了,那在古街上唱了几十年的戏便会成了没有肉体的孤魂野鬼,他们这些几十年爱好唱戏的一帮老家伙也会成为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高老汉找到了镇上负责的领导,结果他吃了闭门羹。给出的答复是,这是上级部门经过批准的,他们也没有权利去组织这个工程的实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拆掉戏园盖起商场。听到这话,高老汉不由得心里一阵发凉,难道这戏园就只有被拆掉的命运了吗?

高老汉找到刘木匠,刘木匠和高老汉是关系几十年的朋友,两人也有共同的爱好,当初,他们这个业余的戏班子就是他们两人组建起来的。

高老汉说:“老刘啊,我去镇上找领导了,他们说这戏园是必须拆的,上级的决定他们没有办法能阻止。”

刘老汉听了后,低着头叹气道:“你说咱这一辈子为了个啥,不就是为了老了以后能够给自己找个事做吗?可唱戏又有什么错呢?戏园又有什么错?为了盖商场,把这上百年的戏园给拆了,这不是就是相当于自掘祖坟吗?那咱们这些人不就成为了罪人了吗,咱的子孙后代可是会戳断咱的脊梁骨的。”

高老汉说:“是啊,这戏园在这确实让咱这个古街热闹了不少,如今要拆了这个戏园,说什么我也是不能接受的,既然镇上不管,那我们就去县上,把咱那帮人召集起来,咱们写个请愿书,上县上的领导做主。”

刘木匠欣然的答应了高老汉的这个建议,于是,一场包围戏园的战斗打响了。他们召集起他们戏班的十五个人,写下了一纸请愿书,并且盖上了十五个鲜红的手印,这十五个手印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这十五个人,他们是怀揣着古街上所有爱唱戏的人的一个愿望。

当县上的领导得知高老汉和刘木匠为了戏园的事而到政府为民请愿后,专门安排负责的领导接见了他们二人。当县上的负责同志看完这请愿书后,他激动的说:“二位老人家,没想到你们为了保住戏园竟然能够如此的坚持,这份精神确实令人感动啊。”

高老汉说:“那戏园少说也有上百年了,比我两这把老骨头加起来的年龄多大。那戏园要是个人,我都得叫他祖宗呢,每天还得把他供着。”

说完,他们三人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木匠说:“领导,我们也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不要把那座戏园拆掉,好给我们这边上了年纪的人一个念想,这戏园要是毁在我们手上了,我们可不就成了罪人了,会让外人骂先人的。”

领导说:“二位请放心,我也接到了我们领导的通知,这戏园不拆了,不仅不拆我们还要把他保护起来。同时,我们也给文化局的同志说了,给你们提供专业的乐器和设备,只不过你们要经常的去戏园唱戏,可不能让戏园一直闲置着哟。”

高老汉听后,激动的站起来说:“好,一定,一定,感谢领导,感谢领导。”

高老汉和刘木匠将这个好消息带回了街上,霎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镇上的角角落落,就连那些穿梭在街道的动物都被这个好消息所吸引到,它们跑的更为欢快了,也把这消息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戏园最终还是保留下来了,下面看戏的观众也多了起来,占龙来了,占清也来了,赵文明和那个拆迁的工头也在听他们唱戏。

河东城困住了宋王太祖

把一个真天子昼夜巡营

…………

高老汉他们的戏腔又再一次回荡在了古街的上空,戏园也比往日更有了生机, 戏园下看戏的身影更加多了,街上也更加的热闹了。古街和戏园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这片土地多了份祥和,多了份质朴,更多了份庄重……

作者简介

吴家豪,陕西咸阳人。系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咸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常见于《咸阳文艺》《秦都》《华南诗刊》《现代诗美学》《文化艺术报》《绿色文学》等杂志和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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