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天至少有80多人来办业务，排队是常态。如今主体业务都在网上办理，大厅里冷清了。”

节点行为规范，犹如一只无形的手，静默但时刻不停地规范着法官行为，使得办案流程如同“流淌的河水”

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不是简单的传统纸质卷宗电子化，而是司法改革创新系统工程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栗建昌 闫祥岭

最近，山东省聊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办理两起经济纠纷案件时，了解到当事人远在市外、省外，加之受疫情影响，无法到场出庭。针对这种情况，聊城中院运用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采取互联网开庭方式审理案件。

庭审前，书记员远程与当事人细致沟通，确保其能够顺利进入网络庭审并通过网络上传证据进行举证质证。庭审中，录音录像实时同步，法庭调查、举证质证等环节有序进行。承办法官、调解团队成员耐心调解，双方当事人最终达成和解。

“全流程网上办案大大方便了远在外地的当事人，及时回应我们的诉求，降低司法诉讼成本，为聊城中院点赞！”案件当事人、广东某电子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感慨道。

近年来，山东高院以推进全时空网上立案为突破口，推动刀刃向内的系统化改革，从诉前立案到审判执行全流程自动运行，在全国率先构建了省级范围内法院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

这一改革让法官从繁琐的程序性事项中解放出来，让当事人体验到司法服务的便利性。不仅大大提升了办案效率，也通过流程再造，推动诉讼模式革新和理论创新，取得明显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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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4日，济宁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在网上远程开庭庭审案件 陆宾摄

　　法院24小时不打烊

“以前一天至少有80多人来办业务，排队是常态。”山东省临沭县临沭法庭法官助理白妍告诉记者，如今主体业务都在网上办理，大厅里冷清了。记者在现场看到，这个承担三个乡镇业务的基层法庭，一改以往的热闹场面，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

走进临沭县诉讼服务中心，“自助服务区”替代了往日成排的柜台，“智能诉状自助终端”“律师全域诉讼服务自助终端”等4台终端设备格外显眼。临沭县法院立案庭庭长李琴说：“现在，当事人来大厅办理的业务占案件总数比例约5%，其中又有80%左右的人使用自助设备。”

这些变化，源于山东省从2018年开始实施的智慧法院建设。从全时空网上立案，到电子卷宗随案同步生成和深度应用，再到全流程无纸化网上办案，智慧法院建设持续迭代。在此基础上，山东法院研究制定电子诉讼规则，推进网上办案系统向自动化、智能化、一体化和规范化发展。

现在在山东，当事人足不出户就可以在网上办理民商事案件立案、交退费、送达、参加庭审等事项——

2018年以来，网上立案639万件，20%的立案登记在8小时工作时间以外完成。劳动争议纠纷、物业纠纷、信用卡纠纷等25类案由自动生成诉状；

当事人通过移动支付实现自助计算诉讼费、网上预交诉讼费，2018年6月以来，网上交费额达74.5亿元。实现网上退费“一次清”，目前胜诉线上申请退费近5000件，退费金额1.8亿元；

通过建立电子送达数据信息库，2018年以来，电子送达1951.9万次，80.8%的案件使用电子送达；

互联网统一身份认证系统实现当事人一次注册、终身使用，目前累计注册用户103万人，访问IP已经覆盖22个国家。

通过全流程网上办案，山东实现了法院24小时不打烊，办案质量、效率、效果持续向好。2021年，网上阅卷126万件，网上阅卷率97.4%，发起线上证据交换9.5万件，平均庭审时间1.9小时。全省法院建成互联网法庭1500余个，2020年以来网上开庭审理19.7万件。

山东全省法院平均办案周期，从2018年的87.7天缩短到54.2天；首次执行案件终本率，从2018年的27.2%下降到目前的19.5%；全省法院上诉案件发改率，从2018年的18.9%下降到目前的10.5%；结案率从2018年的86.3%上升到目前的94.5%。

山东高院研究室主任刘念虎介绍，2018年以来，山东法院通过网上办案系统，减少使用纸张约3139.7万张；通过网上立案、网上交退费、网上开庭等方式，减少群众出行约1131万人次，减少出行约2.2亿公里，节约出行成本1.4亿余元；通过电子送达、电子签章等方式，减少干警公务出行209.3万人次。

　　节点驱动规范法官行为

山东法院的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纵向打通一审、二审、再审，横向衔接从诉前立案到审判执行所有环节。对案件节点进行精准化、可视化管控，形成“纵向贯通、横向畅通”的流程节点全景图。

“我们打通内外网，实现网间信息安全有效交互。将原来各自分散、相互独立的应用系统重构在一个框架中，有效解决系统建设碎片化、数据孤岛化等问题。”山东高院技术室主任余景峰说。

这一系统的关键要素是节点驱动。山东法院全面梳理从网上立案登记到执行的所有节点，用法定时限或管理时限推动流程自动运行。审判监督覆盖案件一审、二审、再审各个审级，数据实时汇聚、信息一案到底，可跟踪、可溯源、可倒查。案件流程行进到某个节点，系统自动提示法官，此环节应当做什么、怎么做、何时完成。

节点行为规范，犹如一只无形的手，静默但时刻不停地规范着法官行为。办案流程如同“流淌的河水”，走到哪个节点按一个键就自动规范化运行，实现了从“人”管理到“制度”“系统”管理的转变。

山东高院立案庭庭长侯希民介绍，以前二审立案需3个月，现在当事人上诉立案申请直接到达二审法院。二审法院直接查阅一审卷宗，大大提升了上诉案件流转效率。

这一系统中，程序性文书发诉由过去的前台人工变为后台静默。立案阶段，大幅减少现场扫描和材料收转，二审上诉和申请再审不再移送纸质卷宗。庭前阶段，当事人可利用证据交换平台上传电子证据，完成线上举证；庭审阶段，以互联网开庭为主，线上查阅电子卷宗、庭前撰写的庭审提纲和争议焦点，进行电子举证质证。

全流程也体现在执行层面。山东高院执行一庭庭长鲁统民介绍，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打通了和公安、不动产、银行、证券公司等环节的信息共享渠道，极大提高了财产查控的执行效率。

“我们在实践中发现，要实现全流程、全节点、实时运行的网上办案模式，简单易用的办案平台是基础，电子卷宗随案同步生成是核心，用时间节点推动流程自动运行是关键，全员全面全程使用是落脚点。”山东高院民事审判第二庭庭长徐清霜说。

2022年1月4日，济宁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引导当事人上网查询案件进度 陆宾摄

　　流程再造创新诉讼模式

业内人士反映，全流程网上办案系统不是简单的传统纸质卷宗电子化，而是司法改革创新系统工程。

办案全环节公开，实时在线监督管理，让当事人随时随地了解案件进度。山东法院在诉前调解、立案、庭审、执行、信访等重要节点，以短信方式实时向当事人推送信息，每年推送信息2000多万条。院庭长通过办案系统对管辖权异议、案件审限延长、扣除和中止等实行线上审批，自动触发、全程留痕、实时查询、有效追溯。

全流程网上办案力促司法公正，提升了群众的司法获得感。

山东高院副院长张开兴介绍，系统通过对程序性节点的控制，规范了整个审判流程，让法院更易于接受当事人和社会监督，提高了审判透明度；强化了类案智能推送，为案件统一裁判尺度提供参考，能够提高办案质量，促进司法公正。

“庭审直播给法官的压力非常大，仪容仪表、言行举止都必须做到规范得体。”徐清霜说，系统把法官的办案责任落实到每个流程、每个节点，全程网上留痕，谁负责的案子。无论是一审还是二审、再审，都带着痕迹，全部流程完全公开，当事人一目了然。

全流程网上办案，让法官从繁琐的程序性事项中解放出来，有效提高工作效率。系统为法官提供智能服务，深化电子卷宗随案同步生成功能运用，实现文书智能生成、自动归目。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40%～50%工作量自动完成，民事裁判文书网上生成率89.8%，法官制作文书时间由原来平均12天缩短至3天，一些案件甚至仅用十余分钟。

在年人均办案200件以上的工作压力下，法官们可以节约出更多精力。宁津法院院长任运通说：“这让法官获得了解放，能更专注于实体审判。”

网上立案、质证、开庭、鉴定、送达，让当事人体验便利化司法服务。山东金星伟业律师事务所律师王俊达介绍，立案过程甚至缩短至10分钟，足不出户就能了解案件信息，“以往到法院打官司要跑5～10趟，现在几乎一趟不跑就能办好。”

上海市建纬（济南）律师事务所律师张立群说，通过技术化手段，法院的工作更加亲民便民。立案、证据交换、庭审等都可以足不出户通过网络实现。这既减少往返法院的次数，也降低诉讼成本，疫情期间还减少了人员聚集流动。这种改革顺应信息化发展潮流，满足了群众新需求。

“我们公司的案件主要是买卖合同案件，如果被告不方便到庭，可以进行网上调解，调解成功就可以出具调解书。”临沂某汽车销售公司诉讼代理人葛先生深切体会到全流程网上办案的便利：网上立案、网上缴费、网上送达、网上鉴定、网上调解、网上开庭……“几乎所有诉讼环节都可以在网上进行，对于像我们这样案件数量比较多的企业，方便得不是一点半点。”他说。

山东高院院长张甲天认为，全流程网上办案，根据我国诉讼制度的特点设计，通过信息化、数字化加强我国诉讼制度建设，不仅可以高效办理个案，还可以通过数据集合，研判案件趋势，为司法决策提供参考，对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山东法院将继续全面深化智慧法院建设，推动诉讼制度体系在信息时代的跨越式发展，努力构建更具中国特色、更为先进的互联网司法新模式。”张甲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