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

子予

鲁迅先生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看了红楼梦，只记得宝玉喜欢吃胭脂，是要挨老师骂的，说不定还会被同学怀疑性取向。你没看见宝二爷还喜欢吃茶，不但吃茶，还吃出了学问。

“宝鼎茶因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以茶入诗，还喜欢往茶里加料。书中第八回提到一种“枫露茶”，以“群花之蕊”蒸制成“香露”，点入茶汤。喝一盏枫露茶，得等到秋露时节。这何止是雅，简直是奢，你炫名表，人家炫茶，宝二爷还不爱喝，嫌汤色出的慢。

还有种叫“千红一窟”的仙茗，入了宝二爷的梦。宝玉在秦可卿房中梦至太虚幻境，小丫环捧上茶来，宝玉自觉清淳纯美，因问何名，警幻道：“此茶出自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按曹雪芹喜欢搞谐音梗的路数，大约不会是指一千片嫩芽这种俗套的广告体。

书中第四十一回，贾母“不吃六安茶”，吃了半盏妙玉用旧年的雨水烹的老君眉。贾母舍“六安茶”而选择“老君眉”，大约跟饮茶前“才吃了酒肉”有关，油腻太重，喝绿茶容易停食、闹肚子。老君眉由精选嫩芽制成，香气高爽，属于半发酵的乌龙茶，有消食解腻的功效。

“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红楼梦》谈到茶事，烹茶的水都很讲究。妙玉招待黛玉、宝钗、宝玉喝茶，烹茶的水是五年前收的梅花雪。贮在青瓷罐里，挖地三尺深埋，夏天取用。唐代张又新《煎茶水记》已将雪水列入名水的品类，乾隆更是将雪水列为天下第一水。

有了好茶、好水，自然不能少了好器。看妙玉在栊翠庵摆下的茶席，给贾母献茶用的“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小茶盘里装着的是成窑五彩小盖盅。给随同贾母的人的茶盏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的盖碗”，贮藏梅花雪水的是“鬼脸青”茶瓮。

曹老爷子写茶，茶入诗、茶入梦、茶入禅，写出了茶的仙、茶的韵，茶的生活气。固然也是为写人，以茶比喻不同的精神境界，但足可见其对茶事的深谙其道。

比如书中写到妙玉拿“绿玉斗”斟茶给宝玉。宝玉笑说“这就是个俗器了。” 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宝玉笑道:“俗说‘随乡入乡’，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

写妙玉的雅是借茶器，写妙玉的洁癖也是茶具。写妙玉没有烟火气，写她的故作风雅。不但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读来亦是满纸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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