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种了130株茶苗,被新西兰食品安全系统折磨了20年,开创了一个茶叶新世界!

2022-04-11 04:35:07热度:92°C

首先,这绝对不是一篇品牌广告或者商业软文。

这只是我们,茶语网,作为“当代茶文化的推广者”,在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而且非常有价值的关于茶叶的种植、管理和生产的案例的时候,我们认为有必要,把这个外国的茶品牌和他们关于做茶的理念,介绍给国内的茶界同行。

时间要回到今年年初,茶语网(www.chayu.com)曾在文章《无论Teavana来不来,这些外国茶却已经“入侵”中国了》中,介绍过来自新西兰的茶叶品牌Zealong。

机缘巧合,“二三两”的创始人黄静峰先生近年来旅居新西兰,于是,我们委托其代为采访,于是有了今天这篇,可能是第一个有关国外茶品牌的详细案例。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茶叶体系

在聊到可否提供茶样,供茶语网专业评茶组做口味测评的时候,Zealong董事长陈俊维面露难色。

“并不是说我们不敢把茶叶拿给你们来审评。也不是我只能接受报喜,不能接受报忧。真正的问题是,我们真的做得很辛苦,只要一个媒体评语的风向不对的话,我们前十几年的路就前功尽弃。”

“但如果你们愿意跳出传统茶叶体系的框框,来理解我们做的事情,品评我们的茶叶,事实上,我们也非常乐意听专业的声音,精进我们的茶叶。说到底,茶叶来自中国,我们最重视的声音也是在中国。”陈俊维说。

(Zealong董事长陈俊维(左)接受黄静峰(右)采访。图片由黄静峰提供。)

“千万不要把这个茶拿到台湾去比赛。”一位70多岁的台湾老茶人在喝过Zealong茶之后,这样对陈俊维说。

“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也已经明白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在历经数次的认同期待受挫之后,陈俊维和他的团队没有再积极寻求跟国内茶圈子的对话和交流。

早年老董事长陈梓旺回台湾演讲,讲述他们在新西兰的制茶经历和理念,结果被骂得很惨。“你们偷了我们茶苗种到国外,然后又跑回来说我们的有毒,你们的没毒。”台湾茶圈骂声一片。

而在大陆,当讲到新西兰的茶叶因为其食品有机认证体系,不同批次,不能混拼在一起的时候,马上被国人打断,“告诉你,拼配,才是最重要的一门技术。”

这样的对话,在经历无数次的不欢而散之后,陈俊维和他的团队选择了沉默。

“其实,就我们内心来说,肯定是愿意讲的,但是人人都是大老板,当你发你的言,他抽他的烟,大家都在举杯‘干干干’的时候,我就跟Vincent说,算了,还是不要讲了,这个对话都不一样。”Zealong总经理Gigi Crawford说。

他们回到南半球的新西兰北岛,地处汉密尔顿的农场上,这个占地48公顷,名叫“Zealong”(中文名“玺龙”,又称“杰境茶”)的茶园。

(Zealong茶园。摄影:黄静峰)

这里的一切,都源于20年前,从台湾带来的那130株青心软枝乌龙。而一切的初心,也只是陈家父子看中了新西兰足够干净的生态环境,他们想做足够干净的茶叶。

但他们没有想到,当一步步地走下来之后,他们走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一条路。

在新西兰种茶到底有多难?

直到现在每次在中国坐下来跟人谈判,对方只一句话就能让陈俊维败下阵来,“你们新西兰不懂茶。”

“我也没法跟人家争,也不敢讲,就只能退一步。”但陈俊维也心中雪亮,“如果当初我有茶的背景,Zealong今天这个事情做不出来。”因为一个茶人,能够大概预估到在一个陌生国度(尤其是食品安全管理体系最苛刻的新西兰)做茶所遇到的所有困难。

而正是因为不懂茶,想不到,也不知退缩,陈俊维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新西兰,位于南半球,太平洋西南部的岛国,邻近南极洲,温带海洋性气候,季节与中国相反。图片来自百度百科)

1996年,已经移民新西兰多年的陈梓旺、陈俊维父子,有感于居住区域附近生长得很好的山茶花,突然灵光乍现,“山茶花和茶树,里面都有个‘茶’字,这里的环境这么好,那么茶叶种在这里会不会也很好?”

“既然茶叶每天自己都要喝,托朋友带茶过来又不方便,为什么不试试自己种茶自己喝?”

之后,陈氏父子返回老家台湾,精心挑选了1500多株青心软枝乌龙品种的茶苗,在新西兰海关严格又漫长的10个月的植物检疫,以及生物安全部门对“外来物种”的重重审核和影响评估之后,最终存活的130株茶苗,最后被允许引进,种在了陈家的私宅后院。

这些中国茶苗在崭新的新西兰泥土里,一点点地重新适应、成长、壮大,正如父子俩从零开始的种植、制茶技术。

(图片来自Zealong官方微博)

二十年后的2016,陈俊维说起这130棵茶苗心情复杂,“我真的感谢老天给了我们这130棵茶苗,让我从头学习。假如当年他给我的不是130棵,而是1300棵,可能我当年就没有那个心态——越不容易,越会珍惜。”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从茶苗到茶树,小小的后院再不能承载一个茶园的使命,越来越多的钱、时间、精力投入进去,做茶这件事已经无法停止,而当这件事大到一定程度,“OK,必须要用茶叶赚钱了。”

而当茶叶开始要被投入商业生产的时候,早前被他们看中的新西兰绝佳的生态环境,和新西兰政府严格的管理条例,也开始反过来处处掣肘,对他们自己提出很大的挑战。

(新西兰的怀卡托地区,这里是“世界奶类产品之都”,也是新西兰唯一茶产业的故乡。图片来自Zealong官方)

而2006年,在距离茶苗已经移栽10年之际,他们确定了自己的路线——既然已经要做最干净的茶,那就干脆做到极致,走“有机认证”的路线。

有机认证的第一步,初期的土壤、水源、肥料检测,不仅要求种植地不含重金属激素及抗生素等,还需保留检测三年以上才能用于种植。

而这项工作的进行也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即使你用的肥料是羊粪,也要保证羊吃的草是有机;即使你用黄豆粉做原料,也要保证黄豆粉没有经过任何基因改造。

“就拿肥料来说吧。像茶叶肥料最好的是豆粕,就是黄豆被榨油之后的副产品,但是他们会要求你说清楚,这是哪种黄豆?生长环境在哪里?是不是基因改造黄豆?”

“而批准进口后,他们一定要确保,你这个豆粕进口的时候,已经被‘完全杀死’,不能在新西兰再生长,所以必须要高温蒸过才能进来。”

“而进来之后,他们又会询问,你的存储空间是怎样的?是不是完全干燥?有没有隔离?因为一旦潮湿的环境下,发生霉变,黄豆霉也是很毒的……”

更不要提,24小时,随机的,可能就有不同的部门过来挖土带回去检验。

整个灌溉系统,多少水排出去,多少水用进来,都要有记录。“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花25万做了一个大池塘存雨水,因为我们不可以直接从地下抽水出来。”

………

可以说,在经历过欧洲殖民者登陆后“破坏性发展”的一百年,饱尝代价之苦的新西兰,已经逐渐成为世界环保意识与制度最严格、最苛刻的国家之一。

但对此,陈俊维表示认同,“新西兰被称为世界上最后一块净土,这也是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选在这里种茶的原因,既然是这样,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更不能破坏它。”

(图注:为防止每年十月的霜冻,他们效仿葡萄园的做法,雇佣轻型直升机在茶园上空盘旋,通过改变茶园的气流,防止霜冻。)

而人工在新西兰的劳工部,国内外人数比例又有严格限制,本地劳动力又非常贵……整个下来,就导致整个管理成本非常的昂贵。但整个团队还是在没有任何产出销售的情况下,坚持了5年。直到2011年,才对外公布Zealong的诞生。

在这里,环境部的管理、市政府的制度、劳工部和移民局的政策……层层的限制与制约,对陈俊维的团队提出很大的挑战。

在新西兰做茶,已经不仅仅是把茶移植过去这么简单。

而这些条件的约束,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茶叶本身。

Zealong = New Zealand(新西兰)和 oolong(乌龙茶

不能捡梗,因为在新西兰的食品安全中,你的手指不能触碰到已经是成品的茶叶。

不能拼配,因为要做到每一个批次的产品都是独立的、去向清晰、安全、可追溯。而不同批次不同等级茶叶的“混合”,这个中国茶叶制作最关键核心的技术,在新西兰的管理下看来,是对法律的触犯。

这是一个世纪大难题——当中国传统茶叶制作工艺,与新西兰食品安全管理体系撞板。

种茶、采摘、制茶,这是一个明显只有中国人才做得来的行当。不过劳工部对海外劳工的反对,曾导致所有的制茶师进不来。

“那天在惠灵顿跟劳工部的人谈崩了时候,那个记忆我永远难忘,我就在路边哭了。后来就讲好吧,我就过境香港飞去台湾跟董事长复命,这个事业要毁了。结果在香港刚好遇到台风,过不去,这时移民局的人打电话告诉我,最终还是通过了。”Gigi回忆过去,感慨万千。

因为是台湾的茶种,这里的茶叶还是基本按台湾的乌龙茶制作方式去做。现在每年的11月采摘季,团队都要请台湾的专业制茶师傅过来。但即使对最最专业的制茶师而言,面对新西兰的茶叶,却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图注:2016年的11月29日,Zealong茶园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春茶采摘季,这可能是2017年最早上市的春茶。)

“因为每年每季的茶,都会有些不同,除了当年气候的变化影响,还有一个就是施肥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比如今天来人检查,说土壤里的氮肥含量还有百分之几,那么你接下来就要减少氮肥用量。因为政府要确保这个国家的环境不会因你的事业受影响,一旦氮肥太多没有被茶树吸收,下雨流到河流里,就会污染环境,河水水草会变多,而多到一定程度,人喝到了这个水就会影响脑部健康……所以当地政府对肥料的控制非常严格,每次用多少肥料,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每季制茶师傅来了之后,都会伤透脑筋,“因为每次的茶叶是有区别的,那么你做的时候,每一次都会不一样,氮肥量大的茶怎么翻动还是绿绿的,但这里你稍稍翻动一下可能就红了,走水就不顺了……”

(根据茶园的特点,法国的农用机械生产商,特别为Zealong独家定制的茶园作业机器,施肥,剪枝,除草.....多种用途。)

而比制茶师更紧张的,是当地的管理部门。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过茶的产业,也不知道该怎么管理。

“于是他们把我们当做高危险产品,为什么?因为你的叶子采摘下来没有洗,就直接开始制造了,里面有虫子怎么办?还有你的叶子怎么可以直接晒在太阳下呢,这也是不符合卫生标准规定的啊?……”

(当地新西兰人参观茶叶制作。)

“只能不停地沟通和解释,我们的炒青是多少度,烘焙是多少度,那个高温是足够杀死任何虫子和细菌。不能直接在阳光下直接萎凋?ok,我们建Greenhouse……”

这是一场中国传统制茶工艺,与新西兰食品安全管理体系的博弈。

而这场博弈下来,一个新西兰的管理部门,逐渐理解了采摘、做青、萎凋、杀青、揉捻、烘焙、发酵……这些对他们完全陌生的、只属于中国茶的工艺过程。但在理解的基础上,他们也提出了更高的卫生安全要求。

(陈俊维认为,他们中和了两种最优秀的东西:中国的传统制茶工艺和新西兰食品安全管理体系。)

在这样的要求下,制茶团队不得不改良,甚至牺牲了一些传统工艺的做法,比如说一个核心的工艺,拼配。

事实上,全世界范围内各个国家和地区的有机认证标准大体相同,但部分细节不同。像“拼配”这项传统工序,即便在拥有几百年茶叶进口史和成熟管理体系的欧洲,都是可以接受的。但在新西兰,却更加严格。

“因为新西兰的有机认证要求你的每一片茶叶,从采摘,制作到包装,都是可追溯。尽管拼配能更好地体现这个茶的滋味协调,但是这边的体制就认为,你的产品‘不能掺杂’。这对我们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因为不能拼配,却要维持一个稳定的滋味。一开始我们也很挣扎,但是‘掺杂’的话,一旦有问题却不能确定是哪个区哪一天哪个批次的产品,你不可能全部都收回,那样公司的损失就会更大。”

对于新西兰的管理体制来说,食品的安全可追溯,永远是第一位的。

今天,每一包Zealong都有自己独特的追踪号码,通过这个号码,消费者可以追溯采摘的日期、甚至这包茶是种在哪片种植区,从哪排茶株采摘的,是谁在哪天用什么方式烘焙的……

而Zealong也是全球唯一同时通过欧盟、美国、新西兰、加拿大、中国有机认证、IOS22000、HACCP食品安全管理体系认证及HALAL清真食品认证的茶叶。

这是他们最为骄傲的资本。“在茶方面我们真的是唯一。”

“但能做到这一点也真的是机缘巧合,不是我们刻意的。”

从茶叶在新西兰移植成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它要在新西兰人的严谨态度下,磨合出新的管理标准,这些标准涉及到种植,涉及到生产,更涉及到成品检测。

“这个东西好像就是越走越远,但跟当初的设想已经完全不一样。”

杰境茶,一个新西兰茶品牌的中国之路

茶叶在中国,是一种有着严格地域属性的饮品。

离开云南的大叶种,那就不是普洱茶。离开牛栏坑的肉桂,那就不能叫“牛肉”。离开了内安溪的铁观音,那就没有“观音韵”。

但在Zealong的产品体系里,它摒弃了中国乌龙以产地、品种为主的传统分类方法,而是纯粹以自家品牌的“口味”分类。这样的分类方法,自然也有明显的不得已,因为无论是Zealong的乌龙茶、红茶、还是绿茶,其实又都来自于同一个茶种,同一个茶园。

对于外国人而言,他们是没有任何认知困扰的,只要茶足够好喝,那就会有人买单。但对于传统的中国茶人的认知而言,这样的茶当然无异于“异类”。于是在一次次的对话寻求中,不被认可,也成为了常态。

在Zealong品牌宣传体系中,政治名人的频频出现是颇引人注目的一点。在一长串的政治名人里,经常会有各国政要举杯喝Zealong的照片。

这让人不免产生联想,Zealong是不是属于新西兰政府扶植的企业。

“事实上,我们现在没有任何funding(资金支持),曾经有,但因为理念的不同,都一个个退出了,现在只剩我们自己,因为我们不想赚快钱。但我想新西兰政府这边已经在认可我们,因为只要有中国的官方或者民间组织来,他们都是第一个想到我们,因为我们做的事情,已经在成为中西方经济文化沟通的一个桥梁。”Gigi说。

(英国查尔斯王子喝Zealong)

“包括XXX(国内某著名奶粉品牌)当初也来汉密尔顿考虑做农场时,市长也是来找我们,问我们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让XXX了解这里的体制和经济。我就说,你先泡这个茶给他们喝。”

能让新西兰政府主动推崇Zealong的原因,除了它成功建立起新西兰第一个茶产业体系以外,更是因为它树立了一个规范样本,而这个规范本身,是从这片土地本身来考虑的。

先保护好土地和环境,再做好茶,真正做到全部的透明而不走捷径,用这样的方式做事业,Zealong也为一个华人企业赢得新西兰政府的尊重。

但尽管如此,Zealong在中国的步履依然还比较艰难。

“其实是有些无奈的,中国的事情,很多不是我们坐在这里能够想象的。当一层一层的叠加,价格变得很贵,于是被定位成高端茶,卖给有钱人喝的茶,其实不是这样的。”

“因为能力有限,我们没有办法长期待在那边,有时走一走茶城,坐下来,观点又不一样了,我说我的茶是怎么辛苦做出来的,他们就说,那你们新西兰人可真是不懂茶。”

“其实我们并没有想跟中国传统茶做PK,也没法PK,因为生长条件、种植管理、制作方法……全都不一样,但就是那个不一样,恰恰是Zealong茶能带给你们的不同的体验。”

结语

在葡萄酒的领域中,以法国、意大利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包括西班牙、葡萄牙、德国、奥地利、希腊、以色列、克罗地亚、匈牙利等),这些老牌葡萄酒生产国生产的葡萄酒,被称为“旧世界葡萄酒”。

而由于欧洲殖民扩张,才影响到的美国、澳大利亚为代表的原殖民国家(包括南方、智利、阿根廷、新西兰等),这些新兴葡萄酒生产国生产的葡萄酒,被称为“新世界葡萄酒”。

旧世界葡萄酒,历史悠久,注重个性,强调风土,手段保守,倾向纯手工,颇具古典主义情怀;

而新世界的葡萄酒,历史较短,奉行企业精神,崇尚技术,无个体差异,多以机械化生产,更具现代化的理念。

在很长一段时间,遵守严格等级标准的旧世界葡萄酒,都是在以傲慢和俯视的眼光来打量新世界的葡萄酒。直到1976年5月24日,在世界上最著名的一次巴黎品酒会上,来自美国加州的不知名葡萄酒竟然在盲品的赛制下,战胜了法国波尔多、勃艮第的葡萄酒,打破了旧世界葡萄酒不可战胜的神话。

从此,以美国葡萄酒为代表的新世界葡萄酒正式登上世界舞台,葡萄酒的品饮者们也不再简单地以好、坏二元区分新旧世界。

茶和葡萄酒显然有太多的相似性。

固然,我们中国“六大茶类”为代表的“旧世界茶叶”有着不可比拟的原产地优势,不过,当散落在欧亚非拉大洋洲的“新世界茶叶”都开始悄然崛起的时候,我想我们还是有必要了解,他们到底做到了些什么,是我们自己没做到的。

论工艺,显然姜还是老的辣。

但入口的东西,永远是安全第一。

在土地和环境的保护上,新西兰携Zealong还是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采访/素材搜集:黄静峰

撰文:Via

部分图片摄影:黄静峰

部分图片来自Zealong官方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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