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润人生

茶润人生

本人烟酒不沾，却对喝茶情有独钟，说起喝茶与奶奶的影响有关，奶奶有喝茶的习惯，早起就沏一杯茶一喝一上午，我在外面跑累了或放学回来，会竟奔奶奶的茶杯而去，一通牛饮顺便听奶奶聊故事，虽年深日久至今还能回忆那茶余往事；奶奶娘家是当地财主，奶奶是大家闺秀，但仍然要和大人一样下地劳动，从小学种棉花，后来家境败落，就靠这种棉花的本事供我爸爸念书，奶奶的爷爷抠得让人笑话，外出办事儿拎几个馒头一壶酒、一个咸鸭蛋、一根洋钉子，喝一口酒，用洋钉子戳一下咸鸭蛋，放嘴里一唆拉，几天后到家一个咸鸭蛋还没吃完……

当年我接受的教育是地主没有好人，都是靠剥削发家的万恶之源，周扒皮、南霸天是地主阶级的形象代表，真正地主是什么样儿？现代人不得而知，近年陈忠实老先生写的《白鹿原》，比较客观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地主，好像与当年溜茶根儿时奶奶说的很相似，他们代表了当地较高层次的社会水平，即便和长工也可以亲如兄弟，多是勤俭持家的典范，天道酬勤，原始积累还是依靠劳动，既然没缘分听我奶奶讲故事，不妨看看新拍摄的电视剧《白鹿原》，主人公白嘉轩就是以正面人物出现的地主，这个形象和故事还是可信、可接受的，如今好些学者为纠正这一历史冤案做着努力。

奶奶还讲过“大鼻子和小鼻子借地打仗……”，当时就没明白怎么回事，以至把这疑问带到了成年之后，原来奶奶讲的是日俄战争，日本和俄国在中国打仗，中国倒成了中立国，国家孱弱饱受屈辱，受害的是老百姓，奶奶与毛主席同庚，一八九三年出生，日俄战的一九零四年奶奶十一岁，为逃避战火颠沛流离，大概像当今的阿富汗难民，那战争打了五年，最后俄国战败退出东北，日本取得沿中东铁路驻军的权利，由此种下了廿多年后“九一八事变”的祸根，因为好奇所以留意，这原始知识的积累是从奶奶的茶根儿溜出来的。

八十年代初在神经外科做住院医生，当时病人剃头是个很麻烦的事，后来不知道谁请来一位老先生，据说是市里有名的红玫瑰理发店的退休师傅，其实我们并不看好他的手艺，只要能及时剃光脑袋就行，这老先生没活儿就在走廊旮旯支个小凳，弄个大茶缸子沏上俨茶，那时没有饮水机和热水器，想喝水得自己到楼外水房子去打，有时下手术又饥又渴，又懒得出去打水，便踅摸方老头那大茶缸子，他时间充裕也愿意为我们竭诚服务，一次公出临回来无意中想到得给老先生买包茶叶，因为没少蹭人家的大碗茶，然而不经意的举动竟惹出闲话，说是方老先生专门给康铁江吹牛，唯恐吹得口干舌燥，还送茶叶润嗓子……

其实无意中还真听到过老先生的演讲；以熟人儿自居，略带嘶哑的公鸭嗓儿向听众介绍；“这脑外科呀，除了史科三就是康铁江啦……”史科三是我们老主任，麾下还有副主任、主治医五、六位，抢班夺权也轮不到我，这先生大概让茶水灌糊涂了。刚走上工作岗位，就因一包茶叶引出这段闲篇儿，但从中也有另外的感悟；其一、好些闲话没必要解释，所谓越描越黑。其二、广告宣传远不及百姓口碑。如今回味，那包茶叶还真是物尽其用。

十多年前有次去看老爸，父亲取出一盒很高级的武夷山茗茶，说是老朋友赠品，父子品茗闲聊，话题从喝茶开始，因为前些时曾去武夷山，对这茶叶颇有见识，那武夷山上种的都是茗茶，山下大小店铺卖的也都是茗茶，包装精美自不必说，只要有顾客，店家必滔滔不绝自诩正宗，其实正宗茶树是长在岩石缝隙里，而现在都是人工种植，早没了岩石缝里的“岩韵”，茗茶属半发酵茶，采摘下来要经过晒青、凉青、做青、初揉、复炒等十几道手工炮制过程，工艺考究环环相扣，如今急功近利即便是正宗产地，也早没了这繁琐程序，讲究人家弄个大笸箩，不讲究的干脆垫块塑料布像草料一样堆放就在人行道旁，买卖方法也颇具特色；根据价格选择不同档次的茶叶盒，顾客随便装，只要盒子能装得下，更可怕的是老板一语道破天机：“你们买回去也是送人，茶叶好坏不重要，只要包装好看……”

想必我们品的也是这路货色，果然这高档茶喝起来很一般，话题从茶品联系到文品，父亲告诫写文章不能像这商家卖茶，包装精美茶质欠缺，读之无味的应景文章，像缺少岩韵和炮制过程的茶叶，人家一品便知……，茶润人生，老父已离去多年，但品茗、品文的一席话，至今不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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