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之南:茶香浮动中潜藏的秘密
2021-03-01 17:00:18热度:129°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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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网资讯:北纬33度纬线,这条地图上看起来清清楚楚,可是身处陇南却触摸不着的线,在陇南之南的文县、康县不仅造成生物的多样性,而且是中国茶叶生长的最北界线,也造成了文化的丰富性、多样性和风俗习惯的差异性。
看着玻璃杯里浮沉的芽叶、琥珀色的茶汤,我感觉触摸到了李子坝的灵魂
5月15日以来,一场连绵的雨水浸润着饥渴的陇原山川,看着兰州街道上荡起阵阵涟漪的水洼,我的心思却飞到700公里以外的李子坝村。
文县李子坝村村主任任华章,看着水汽氤氲下的茶园,心情的确不错……这一场透雨终于缓解了饥渴已久的数千亩茶园。早在4月份,记者深入陇南之南采访之时,任华章就期盼着下一场雨,因为这场雨关系到今年茶叶的产量和茶农的钱袋子是否丰满。
4月12日下午2时,记者抵达了青川县城。看着层楼叠榭的市容,很难让人把它和昔日的地震重灾区联系起来。略作休整后,我们从青川县城向北沿乔庄河上溯而行,这条清澈的小河正是发源于12公里之外的李子坝。
此时我们离甘肃省的文县碧口镇已经有170公里之遥了。
河谷两边山中流泉潺潺从喀斯特地貌的石缝间喷出,清澈可掬。顺着奇山怪石间流淌,或为池潭,或为飞瀑,或为溪涧。水声叮咚,如歌如琴。
“木欣欣兮草如碧”,群山之上覆盖着茂密的林木,几乎要遮蔽天日。渐渐地,在公路沿线的缓坡之上,我们看到大约高一米,一道道,一垄垄,一层层,茶树绿色的波浪,像是给秀媚的青山轧上了美丽的裙边。
这让我们终于理解了,坐落在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核心区域的李子坝,为什么是“亚热带向暖温带过渡到少有的生物多样性基因库”的定义。
位于李子坝村入口处的任华章家很快到了。他家门前的公路上方高悬着“保护天然林,维护生命线”的大型公益路牌,图案里有憨态可掬的大熊猫、金丝猴,门上挂着“有机茶专业合作社”、“李子坝印把子护林防火检查站”的门牌。让我们可以揣测到任华章工作的忙碌程度。
在自家的长廊上,任华章摆好桌椅,沏好了新茶,看着玻璃杯浮沉的芽叶、琥珀色的茶汤,我感觉触摸到了李子坝的灵魂。
任华章介绍说,整个文县的茶园面积累计已达6.5万亩,其中光李子坝一村就有5000亩之多,李子坝出产的龙井即使和西湖龙井茶相比,也并不逊色。
但我注意到一位精明却不失憨厚的中年汉子,嘴唇干裂,谈话间一直眉宇紧锁,时不时看着天空。他说入春以来,李子坝还没下过一场雨,整个春茶的产量估计要减产四分之三以上。
我们到达李子坝的当天,意外地遇到了一场小雨,这对久旱的茶园不啻是一次神赐。我们坐在屋外品茶,四周有凉风流动,天空乱云不断聚集,渐渐变成了灰色,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场阵雨从4月12日17时40分下到18时,先是掉落雨点,再到连接成线,最后整个世界像蒙了一层毛玻璃一样失了真。
即使是20分钟,对于久旱的茶园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任华章说。
因为下雨,采茶的五位女工提早回到茶场里,她们都来自四川青川县,她们讲这几天是最忙的时节,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今天明天之分。
总以为在绿油油的茶园采茶,是最诗意优雅的劳作。她们却笑了,采茶人总是披着晨露出发,踩着星星回家,她们所说的最多一个字“累”。
看到她们将背篓里采摘的芽叶倒在茶厂车间的竹箩里。抓一把芽叶轻嗅,清香直接袭入脏腑,那种美妙无法言说。
任华章说,采茶是一种季节性劳作,谷雨前采摘的品质最好,为上好的茶叶,采摘期只有半个月,特好的茶采摘期于清明前后只有一个星期左右,今年雨水偏少,春茶出产比往年推后了七八天,因此现在反而是茶农最忙的时候。
吃完晚饭,任华章和妻子冉华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白天从茶园采摘来的芽叶在竹箩里慢慢控干水分后,他们加工新茶的工作就要正式开始了。从晚上八九点开始,一直要持续到次日凌晨两三点。终于能看到制茶的完整工艺,这让记者无比兴奋。和我们在影视上看到的手工炒制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制茶工艺已经基本机械化了,听说已经有了电脑全程控制的机械。但任华章感觉制茶人头脑里的经验和智慧电脑并不能完全取代。采茶工采回鲜叶后,在任华章夫妇手里要经过摊放、青锅、回潮、二青叶分筛、辉锅五大流程。
看他们在茶机上操作的挥洒写意,如同看到了在沙场指挥千军万马、百战百胜的将军们的楚盼自雄。在机器里旋舞的茶叶也一定听懂了他们的肢体语言,按他们的指引,经历着最华彩的蜕变……
采茶女工在一道道茶树前像五线谱上灵动的音符,让人感到劳动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4月13日清晨6时,只睡了3个小时的任华章仍然早起,陪我们到李子坝的茶园里去看采茶。
李子坝的上空飘着的流云已然镶上了五彩的蕾丝花边,但太阳还不见踪影。公路两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采茶女工结伴而行,而山坡上的茶园上浮动着丝丝缕缕、淡青色的云霭,显得柔情无限。和一位大姐闲聊,她说春茶对于芽叶的要求非常严格,采一天,背篓里也不过是一斤半的光景。
据说一斤茶叶大约是36000个芽头。也就是说一双手要在枝头采摘36000次,才能制成一斤成品茶,这需要一只怎样的轻柔之手?
茶树的枝叶上擎满了露珠,在初阳照射下闪闪发亮。
心灵手巧的采茶女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她们穿衣非常偏爱鲜艳的颜色,在一道道茶树前像五线谱上灵动的音符,让人感到劳动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在油黑的老叶衬托之下,新芽鹅黄嫩绿,有的蜷缩,有的半展,像是婴儿的小手让人疼爱。
茶树一般都要被修剪到半人高的高度,以便于采摘。任华章说,李子坝大规模种植茶叶大概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但听老人说早在清代道光年间李子坝就有人种茶,至今还有一百多年树龄的老茶树。
记者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翻阅资料了解过的关于川茶的一些知识。
清初学者顾炎武考察研究中国古代茶事,得出如下结论:“自秦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他指出各地对茶的饮用,是在秦国吞并巴蜀以后才慢慢传播开来的。 据《华阳国志》记载,川茶在周武王时(约公元前1058年)已列为贡品,“国有芳,香茗”。
而比陆羽《茶经》更早的茶叶专著,王褒撰写的《僮约》曾说“武都(今陇南市武都区)买(当作卖)茶”。自古以来武都地方,氐羌杂居,是一个对外的商市。巴蜀茶叶集中到成都,再运到武都卖给西北游牧部落。成都和武都是中国最早的茶叶市场。
武都地方氐羌杂居,巴蜀茶叶集中到成都,再运到武都,与西北游牧部落民族进行马匹交易,以“茶”易“马”或以“马”易“茶”。
记者妄自推测,是不是在阴平古道来来往往的茶马商人,有人洞悉李子坝也是生长茶树的风水宝地,而将巴蜀之地的茶树引种到这里的呢?
同样是一片繁忙景象的是在同纬度的康南阳坝镇,有首当地民歌唱得好:“四月里来暖洋洋,梅园沟里茶飘香;满山茶叶在发芽,罗裙兜茶头插花。”
康南比起文县的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生态,一点也不逊色,那里有原始森林,树种繁多,年采伐量5000多立方米;林中有多种动物,并有金丝猴、羚牛、云豹、林麝、长尾雉、兰马鸡等十几种珍禽异兽;林内有野生黑白木耳、香菇、猴头、竹笋等以及灵芝、猪苓、金耳环、天南星等药材。水产有水獭、娃娃鱼等。
阳坝素有“万宝山”之称。境内多丘陵,俗称“乱山子”,其山形地势奇特,数百座砂岩土丘突兀于郁郁丛林之中,居高远瞻,形若揭开笼的馒头。
康县阳坝的旅游推介语是“康县阳坝,天然氧吧”,“阳坝”“氧吧”互为谐音,妙语天成。
而外地游客到了阳坝,会发现这里不仅有茂密的森林、浓绿的湖水、沧桑的古镇,更有绵延不尽的茶园。
康县无公害茶园面积累计已达6.5万亩,茶叶总产量高达20万公斤,已得到国家有机茶认证,进入国际名茶行列。
在农家乐小憩,主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为你沏上新茶。不论是“银毫”、“毛尖”、“翠峰”,在山泉水的冲泡下,一概是清而甜,让人起初是啜饮,而到最后居然是贪杯,变成一杯杯的牛饮了,这大概是故乡的味道使然吧。
为什么在康县以至陇南,只有康南有“男嫁女娶”的婚俗?
在茶香飘逸的氛围中和当地朋友交谈,话题也变得神秘起来。
文县有着美丽的白马藏族风情让人着迷,而在康南的许多地方“女娶男嫁”的独特婚俗近年来也是为世人所关注。
在我国的南方一些少数民族居住区,这种婚嫁方式也时有所闻。而这里虽是大山深处,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却并没有少数民族,居民都是清一色的汉族。因此,他们实行的并不是少数民族的习俗,而是汉族的一种特别习俗。这种习俗的核心是由女子来传递香火,延续血脉。与我国南方山区一些少数民族实行的类似男到女家的婚嫁制度不同的是,梅园沟的男子被娶到女家之后,必须立即改换出嫁前的姓名。新郎不仅要改姓所嫁新娘的姓,就连名字也要由女方家庭重新改叫。一个男子结婚,就等于宣告这个男人的姓名要从此在世界上消失,而另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姓名就此诞生。结婚后的男子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新人”。不仅如此,他们的孩子也要无可争议地姓女方的姓。一个家庭的香火就这样由女性而不是由男性传递下去。
早在几年前,记者采访过时任康县人大副主任的王东祥,他就告诉我们,“男嫁女娶”是整个康县南部8个乡镇的主流婚俗。他并不认为这样的婚俗是一种母系氏族公社婚姻制度的承袭,而是与太平军曾在康南境内有关。这个观点来自他在已并入阳坝的太平乡工作中发现的一个现象,当地百姓不拜天地、不敬神鬼,方圆几十公里的山中无一庙宇。他亲自调查过一位年高老人,老人告诉他过去家家户户只敬奉一种画像,但不是祖宗,亦非神灵,听说他姓洪。显然,这有可能太平天国运动的中心地带在长江中下游地区,余波所及,对于地处嘉陵江上游的陇南地区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有据可查的是清文宗咸丰十一年(1861年)九月,太平军安庆保卫战失败后,天京失去了屏障,湘军直扑天京。为了挽救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在庐州(今安徽合肥)派扶王陈得才、遵王赖文光、启王梁成富等西进,远征西北,以牵制清军,减轻对天京的压力。自此以后,太平军在转战陕、甘途中多次经陇南地区,同清军展开殊死斗争。当时清兵追剿很紧,太平军只好逃入山高沟深的秦巴山地。
在清同治二年(1863年),败逃川北的启王梁成富率太平军8万之众在清军围追堵截之下,兵困秦巴山区。在外无援兵,内缺粮草的情况下,经反复商议,决定西取阶州(今武都),以其为大本营,待机由阴平直取成都。为牵制清兵主力,尽快攻取阶州,启王密令太平军一部在大将洪刚的带领下,号称一军,声称直取成都,策应了太平军顺利攻取阶州。
同治四年(1865年)五月十三日,太平军兵败阶州。梁成富率军突围,在城北野牛寺同四川制台骆秉章部遭遇,启王和所部率将士全部遇难。洪刚一部仓促渡过嘉陵江,来到了今陕西省宁强县燕子砭一带,不料在潘家坝遭遇清军埋伏,死伤过半,洪刚战死。太平军分几路突围,其中一路在赖光达的率领下,绕道八海河,来到今天的阳坝和太平一带,消失在大山深处的茫茫林海之中。他们化整为零,纷纷以男嫁女娶的方式改姓换名隐藏下来,在老百姓的掩护之下躲过了清军的灭绝性杀戮。
从此这种习俗就传下来了。随之传下来的男女平等、不信鬼神等等,都跟太平天国的主张一样。王东祥的理由还有一条,康南8个乡镇的老百姓都有缠头、束腰、绑腿的习惯。这应当也是太平军战士的遗风:缠头是为了便于作战,用带子束腰是为了佩挂武器,绑腿是为了行军和战斗。
为什么在康县以致陇南,只有康南有“男嫁女娶”的婚俗?为什么在康南残留着保留太平军印记的地名和洪姓画像的崇拜?这一个个充满神秘的历史之谜期待人们解开。
石猫梁残碑意义非凡,它让康县成为全国唯一有碑刻佐证的茶马古道途经之地
而在康南“女娶男嫁”的婚俗之谜之前解开的却是康县的茶马古道之谜。
2009年,康县文物工作者在望关发现刻有“巡按陕西监察御史……”等字样的路碑。
碑刻是在甘肃省康县望关的石猫梁上发现的,据说被遗弃在望关茶马古道遗址旁,距最近的一户人家有一百多米远。文物工作者估计这通残碑是被村民丢弃于山上的,之后的岁月,再也无人关注这块“石头”,直到二十一世纪的某一天,被当地文物工作者“慧眼识金”。
这通残碑意义非凡,它让康县成为全国唯一有碑刻佐证的茶马古道途经之地。
有了它的指引,人们在康县境内探查茶马古道的工作变得相对容易起来。后来专家相继认定的茶马古道遗迹现存有窑坪桥、白马关古城、古洞流虹桥、盘古山古道、龙凤桥、三功桥、巩家山廊桥、羊倌岩栈道等大量保存完好的古道文化遗存,这些遗存有力地证明康县境内的茶马古道是陕甘茶马古道的重要组成部分。
它始于东汉时期,外接陕西省略阳县郭镇木瓜院,从窑坪集散,过大南峪(古兰皋镇)、大三岔(古散关),到云台,翻越险峻的乔家山后,经寺台、大堡、巩集,过菜籽垭、长坝,到望关岔路口。
从望关出发,这条古道过歇马店、甘泉,翻米仓山、到达武都后可去甘南,或经宕昌走岷洮到兰州,最远可达青海和西藏。
2011年夏天,记者曾到康县寻访茶马古道,经望关到县城后,再驱车去相邻的陕西省略阳木瓜院重新回到康县境内,前往茶马古镇窑坪、云台,这与记者前往李子坝的路线很是相似。
窑坪在明清时期是一处异常繁忙的大驿站。在窑坪的街道有一座一座古色古香的廊桥。当时陪同我们采访的康县文联主席李永康介绍说,窑坪古桥修建于1913年,在民国时期是陕甘两省的分界桥,桥东属陕西,桥西归甘肃,解放后全部划归甘肃。
在窑坪的街道上,我们仍能看到一些古老的店铺完好的保留下来,述说着茶马古道的变迁。
窑坪商业从明代开始到建国前经过了约570多年的兴盛历史。建国之前的窑坪商业非常发达,门店林立,居全县之首。从事商业的116户商人,来自陕西、四川、山西、湖北、安徽、甘肃等7个省32个县。
经康县茶马古道转运的重要货物茶叶就来自陕西。
2010年,陕西的商洛市商南县曾拍所过一部叫电影《北纬三十三度》。这部影片以宣传以陕茶种植为背景,展现地处北纬33度的商南茶叶品牌和陕南的人文风情。
在茶市上并不出名的陕茶,实际上品质上佳又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在明清时期,陕茶在西北地区处于垄断地位,这样就很容易想像陕甘交界处的康县的茶马古道在明清时期是何等繁忙了。
从茶叶产区来讲文县、康县属高纬度茶区,与南方一些茶区相比,茶芽生长缓慢,茶芽嫩度好。成长缓慢使得该地茶叶有效成分含量积累较多,如茶多酚含量可以达到30%以上,氨基酸含量达到3%以上;而南方茶区的茶一般来说,茶多酚含量约在20%,氨基酸含量约在2%,专家解读:“茶的那股清香,就是氨基酸的作用,而茶多酚能提高人体免疫力。”
如今,来自陇南的茶叶,如同陕茶一样,以其独特的清香,渐渐被人们认识和喜爱,它的滋味都来自北纬33度的神秘魔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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