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的短发，标准的娃娃脸，微笑时，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在嘴角边若隐若现。这就是袁方，只有当她眼底掠过一抹忧伤时，或许才能看出她33岁。

袁方沏了两杯菊花茶。她说，她喜欢菊花似有似无的花香，喜欢菊花茶里淡淡的甘苦味。

随即，杯中的菊花慢慢绽放开来。袁方细细品了一口，开始讲她和苏阳的故事……

A

年少时的记忆

从幼儿园起，我就是苏阳的跟屁虫。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和院里的小朋友玩。虽然他比我大一岁，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哥哥”我始终叫不出口。

我特别外向，整天爱跟着苏阳他们一帮男孩子玩。跳皮筋、砸沙包……一切跟女孩子相关的游戏，都跟我无缘。上树、翻墙反倒成了我的强项，整个一假小子。苏阳经常学着我妈妈的口气说，方方，你哪像个女孩，以后看哪个男孩敢娶你。而我总是满不在意地说，没人要就没人要，又没让你要。

记得那时，我们父母单位后面有一大片荒地。深秋季节，到处是一丛丛的野菊花，它们在阳光下自由招展，一朵朵，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儿在深秋碧蓝的天空下开得格外娇艳。

妈妈说，这种带着药味的菊花可以做成祛热清火的菊花茶，什么时候见了可以采回来点。于是，那个秋天，我和苏阳一放学就去那里玩，顺便采上一把带回家。苏阳总笑着对我说：“菊花茶做好了别忘了给我送点儿，我可是出了力气的。”

妈妈把野菊花晾干后，做成了菊花茶。我没有食言，给苏阳送去了一点。上学时，妈妈们都会给我们带上一壶。之后，我们俩都喜欢上了菊花茶。苏阳说，等明年的秋天，我们还去采菊花。

一起再去采菊花的约定没有实现，因为苏阳的父母工作调动，他们一家搬离了我们那个小院。

或许是年纪太小，我对苏阳只有记忆，没有怀念。

B

十年后的相逢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

考上大学那年，我18岁。开学第一天，我在班里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男孩，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苏阳——”当老师点名时，这个男孩忽然站了起来。

不是吧？我当时真不敢相信，十年前的小玩伴竟然和我考到了一个学校，并且还在同一班。

我又仔细打量了他半天，除了眉眼之间还有点小时候的影子，真想象不出，这个阳光、高大的男孩就是小时候那个玩伴苏阳。

直到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下课后，我走到了苏阳面前。“还认识我吗？”我先跟他打招呼。

苏阳愣了半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仔细看看。”我干脆就坐到他面前。可等了好久，苏阳还是没认出来。现在想想，当时那种眼神，肯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

“我是袁方呀，真不记得了？”我有些失望，但还是向他亮明了身份。

“方方？真的是你——不会吧！太巧了吧！”最终，苏阳认出了我。

放学后，我们约到学校附近一家小吃店，聊过去，聊近况，特别开心。这顿饭，我们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

后来，一次班里同学聚餐，苏阳问都没问大家就点了菊花茶。我问，还记得小时候去采野菊花吗？他说，就是从那时起，他养成了喝菊花茶的习惯。我当时心里甜滋滋的，说，我也一样。

也许是从小认识的缘故，我和苏阳走得特别近。他说，我就是他一哥们儿，这让我心里一阵失落。

大学二年级，苏阳有了女朋友——文静。心底的刺痛感让我发觉，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苏阳，可我依然祝福他们。

C

迟到的爱情

大学毕业，我回到新乡，苏阳为了文静留在了郑州。那段时间，我把对苏阳的思念埋在心底，努力工作着。

之后两年，也试着谈了两个男朋友，都最终以失败结束。因为我忘不了苏阳。

2002年的一天，我忽然接到苏阳电话，他说想见我。放下电话，二话没说请了假，直奔约好的餐厅。

见到苏阳，我吓了一跳。他变得特别颓废，也瘦了不少，眼神中充满忧郁。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文静出国了，跟一个只认识半年的男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特别心疼。那天，他把自己给灌醉了。

苏阳离开了郑州，回到新乡开了个烟酒行。那段时间，我会常去他店里。每次，苏阳都会沏两杯菊花茶，我们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一天，我俩正聊天。他忽然问：“方方，你喜欢我吗？”我先是一愣，心里随即 “砰砰”直跳。也许是等他这句话等得太久，忘记了女孩本有的矜持，直接就回答他说：“嗯，喜欢。”

和苏阳的爱情就这样开始了。看着他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以为我已经帮他抚平了心中的伤。从来没有问过他爱不爱我，以为只要我爱他就够了。

D

幸福时光

因为双方家长都认识，我们的恋情很快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我爸妈经常笑着说，没想到你和苏阳这么有缘分。

以后的日子，我被幸福包围着。一有时间，苏阳就会陪我吃饭、逛街、郊游。只要我提出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只是，他的眼底始终有道抹不去的忧愁。

2003年10月，苏阳开车带我去白云山玩。傍晚，和苏阳顺着山道缓缓而行，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大丛野菊花，在深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美。这让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单位后面的野菊花。于是，我拉着苏阳跑过去，不顾他的反对，就搂着他脖子让路人给我们拍照留念。苏阳说，你真和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形儿。

回来后，照片很快冲洗了出来，我们笑得和野菊花一样灿烂。第一次，我很认真地问苏阳，你爱我吗？苏阳笑了笑，他的回答是，你自己觉得呢？

和苏阳的沉稳相比，我显得太活泼。有时苏阳会没好气地说，方方，你太闹了。可我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包容他的一切，对他的话并不在意。

2004年1月，我成了全世界最快乐的新娘。

E

短信风波

婚后的日子和以前一样，吵着、闹着、爱着。

2005年6月18日，我到医院证实怀孕了。晚上，我在家准备好饭菜等苏阳回来，并想象着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各种表情。

听到钥匙的响声，我知道苏阳回来了。跑过去拉住他，本想满心欢喜地告诉他“我怀孕了”，可苏阳的脸色特别凝重。没等我开口就对我说：“我很累，让我先休息会儿。”然后松开我的手，独自进屋去了。我以为又是进货的事，就没多问，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自那天以后，我发现苏阳脸上又失去了笑容。后来，我发现平时懒得发信息的苏阳，有事没事就拿着手机发信息。最重要的是，他频频找借口去郑州办事。

一天，趁苏阳不在，我翻看了他的手机，上面的聊天记录全被他删了。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8月9日晚上，天气格外闷热，苏阳一回家就去洗澡了。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则短信。出于好奇，我打开来看，一句“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让我爆发了。

没等苏阳洗完澡，我就拿着手机问他怎么回事。苏阳没想到我会看到信息，但他只是叹了口气，对我说：“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瞒你，文静回来了。”原来，这就是苏阳老去郑州的理由。

接下来，除了一句“对不起”，苏阳什么也没说。那晚，我彻夜未眠。

F

只要你幸福

第二天，我没有去单位，苏阳也没有出门。

我问苏阳，这么多年，我还是比不过一个曾经抛弃过你的人吗？苏阳说，文静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不能怪她。听着他替文静的辩解，我才知道，不管我再努力，始终敌不过文静在苏阳心中的地位。

我们沉默了许久，苏阳给我端了杯菊花茶。看着手中的杯子，我觉得自己就像杯中的菊花，舒展、绽放、然后沉入杯底。除了掉眼泪，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2005年9月，我去医院做了引产手术。我不怪苏阳，也恨不起来，因为他从没有骗过我说他爱我。

10月，又是深秋季节，我和苏阳离婚了。分手那天，苏阳哭了，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我说，希望你能幸福。

2006年，我辞职来到郑州开始了新的生活。

野菊花在开得最美的时候被摘下，被暴晒、晾干，虽然枯竭，但当它遇到水，就会再次绽放，去完成生命中的另一种历程。我希望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