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先生的喝茶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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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先生不是专业作家,却写作了近八十年的散文,而又这样地长寿,我想。这是否与他喝茶有关呢?
季先生对茶有着精辟的认识,他说:“中国是茶的原产地,茶文化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国饮茶的历史至少已有一两千年。而且茶文化传遍了世界,在日本独为繁荣,形成了闻名世界的日本茶道。也是日本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欧洲,最着名的饮茶国家。喝的是红茶,在北非和中东,阿拉伯国家也喜欢饮茶,喝的是龙井,是绿茶。根据最近的世界饮料新动向,茶叶大有取代咖啡和可可之势,行将见中国的茶文化传遍世界,为人类造福。为中华添彩。发扬光大之日,就在眼前了。”
季先生是个茶人。在他生病住院前的那些年,生活中遇到的不快,就用茶来开脱。有一段时间他说: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片虚名。套在了我的头上,成了一圈光环,给我招惹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这个会长,那个主编。这个顾问,那个理事,纷至沓来,究竟有多少这样的纸冠。我自己实在无法弄清,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我成了采访的对象,这个电台,那个电视台,这家报纸。那家杂志,又是采访录相,又是电话采访。一遇到什么庆典或什么纪念,我就成了药方中的甘草,万不能缺。还有无穷无尽的会议,个个都自称意义重大,非参加不行。每天下午,我就成了专家门诊的专家,客厅里招待一拨客人,另外一拨或多拨候诊者只好在别的屋里等候。采访者照相成了应有之义。做道具照相,我已习惯:但是,照相者几乎每次必高呼: ‘笑一笑!’试问我一肚乱絮般的思绪,我能笑得起来吗?即使勉强一笑,脸上成什么模样,我自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校系两级领导,关心我的健康,在我门上贴上了谢绝会客的通知。然而知书识字的来访者却熟视无睹,依然想方设法闯进门来。”可不。连演电影的林青霞都跑到北京来,也要拜见季先生,说是“讨文气”。一位博学睿智的大学问家,“真正通晓东西方古典底蕴的学者”。胸中的烦恼溢于言表,可是在解决问题的时候,“有时也从象牙之塔里出来。走向十字街头”。
吉人自有天相。“我是有福的”季先生说:“我现在希望得到的是一片人间净土,一个世外桃源。万没想到,我又于无意中得到了净土和桃源……”“我每次从燕园驱车往大觉寺来,胸中的烦躁都与车行的距离适成反比,距离愈拉长,我的烦躁愈减少,等到一进大觉寺的山门。我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四大皆空了。”明慧茶院是北京难得为大众所知的露天品茶地,从此季先生就常在这儿喝茶。寺中饮茶不同于茶馆中饮茶,再加之大觉寺远可望山,近有高僧迦陵和尚所植年逾三百的玉兰古树。呷一口茶,茶香直抵丹田,领会空旷与禅意。正是一种精神的神游。
在季先生学术着名之外,“谈到饮茶”时,他说,“必须有两个绝不可缺少的条件:一个是茶,一个是水。北方不产茶,至少是北京不能产茶,这是天意,谁也无力回天。至于水,北京是有的。但是山中有水,在北方实如凤毛麟角。有水斯有寺,有寺斯有名,这是北京独特规律。山泉与普通河水迥乎不同,它来自高山深处,毫无污染,而且还含有许多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入口甘甜,如饮醒醐。再加上名茶一泡,天造地设,相得益彰。大觉寺就以泉水着称,一千余年前的辽代之所以在这里建寺,主要就是这里有甘泉。不管天多么早,泉水总是从寺后最高处潺潺流出,永不衰竭,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条件。甘泉再佐以佳茗,则二美具矣。”
长年穿旧中山装、布鞋,手里提的是个圆筒形上端缀两条带的旧书包,是茶人装束?不,他是名教授。北大副校长,是系主任,是研究所所长。《月旦集》里说,季先生一身具三种难能:一是学问精深,二是为人朴厚,三是有深情。这与茶的精神似乎不谋而合吧。(王学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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